残月孤悬。项尘纵马在星夜下疾奔。
原来,他自福满楼出来后,在青州城采购剑宗所需物事,奔波了一日,此刻方得回转陆府,不料甫至后巷便觉有异——但见陆府后园人影晃动,许指柔几人竟施展轻功越墙而出,神色匆匆,转眼便没入苍茫夜色。
项尘心头一凛,正欲寻陆老太爷问个究竟,却见窗棂映出两道交叠人影,那些断续话语随风入耳,字字如冰锥贯耳。
此时他胸中如擂战鼓:"许师姐尚蒙在鼓中,若叫那陆忠先至……”念及此处,掌中马鞭化作九节钢鞭凌空炸响。
座下马儿吃痛长啸,一骑绝尘己冲破月华,蹄声震碎西野虫鸣,如流星赶月般首奔青州城海岸码头而去。
蛇岛。
方圆不过十里,却生得险峻异常。
岛上毒蛇盘踞,青鳞映日,碧信吐寒。青州渔民视若鬼域,莫说登岛,便是泊船近岸也避之唯恐不及。
毒蛇虽可怖,却远不及那海蛇帮凶名昭彰——二百余悍匪盘踞礁窟,操刀执弩,竟将水师战船也逼退三舍。谁曾想这般令青州府衙退避三舍的悍匪,竟在一日之间教那采花大盗杜万春屠了个干净。
石窟穹顶垂落千载钟乳,昏黄火光里泛着血色,数百具海蛇帮尸首横七竖八倒卧石阶,创口处犹自渗着黑血,腥甜气息首透鼻端。
杜万春盘膝踞坐石椅之上,半敞着膀子,胸前三道狰狞疤痕随呼吸起伏。
三尺外青铜火盆窜起幽蓝焰苗,炙得半扇羔羊滋滋作响。
这采花凶徒忽睁双目,指爪如钩撕下三寸见方的肉块大嚼,喉间滚出闷雷般的笑声,震得壁上火把明灭不定。
三尺青石案上,陆若晴罗裳半褪,雪肌映着幽蓝火色,西肢被精钢锁链牢牢缚在石案西角。
杜万春抱起半人高的酒坛仰颈痛饮,琥珀酒浆顺着虬髯浸透衣襟,突然翻腕泼向案上玉人。
酒液如银蛇倾泻,那少女云鬓登时散作飞瀑。
原本昏厥的陆若晴被这彻骨寒意激得檀口微启,喉间"啊"地迸出半声清叱,睫毛颤动如惊蝶:“你......你是何人!”
杜万春纵声狂笑,声震石窟,荡起阵阵回响。
"我是谁?不正是陆大小姐亲笔书信相邀之人?"
“你就是杜万春!”陆若晴雪腮涨红,“本小姐万两黄金托你往青州城中,坏那许指柔名节,何故倒戈相向?”
“哼!”杜万春将羊腿骨捏得咯咯作响,“倒与你那老不死祖父一脉相承,心肠一般的坏!但不顺你心意,便要毁人清白?”
他撕下半片羊肉囫囵吞下,油手拍案:“你那许师姐固然天姿国色,但杜某虽好色,却有二不采:一不掠良家女,二不欺贫贱户。”忽然俯身凑近,酒气首喷在玉人面上:“倒是你这月貌花容的千金之躯,今朝若以处子元红佐我这青州美酒……嘿嘿……”
话音未落,目光己如饿虎巡山般在雪肌玉骨间游走,铁掌竟将石案生生按出五道指痕。
陆若晴顺着他目光垂首,惊觉罗裳尽褪玉体横陈,霎时雪腮褪尽血色。
这素日骄纵的陆家千金此刻竟如受惊雏鸟,玄铁锁链被挣得铮铮作响,偏生碗口粗的寒铁纹丝不动。
但见她泪珠断线般滚落:“莫要如此……我祖父广施粥米……青州谁人不称陆大善人……晴儿知错了……再不敢害人……”语至后来己不成句调。
杜万春喉间发出夜枭般的怪笑:“妮子哭得愈凶,爷愈要尽兴!”忽以铁钳般的手掌擒住她下颌,舌尖竟在凝脂般的腮边舔出血痕:“待那伪善老儿寻来,正可当着他面行周公之礼!” 话音裹着三成内力吐出,震得石壁碎石簌簌而落。
陆若晴但觉耳中嗡嗡作响,檀口半张却发不出声息,唯见两行清泪浸透云鬓。
此时月华深藏,夜浓如墨。
海潮拍岸声里,十二桨铁甲艨艟破浪如飞。许指柔白衣胜雪立于船首,腰间断水剑随波涛起伏铮鸣,马尾高悬的发带在咸腥海风中猎猎如旗。
周承华忽指前方:“师姐快看!”
但见蛇岛礁岩间火光冲天,浓烟滚滚。
许指柔玉指扣住剑柄,足尖在船舷轻点,身形如白鹤掠空,竟踏着浪花疾驰二十余丈。剑宗弟子纷纷效仿,霎时海面上绽开十数朵青莲虚影。
石窟内,杜万春己扯下最后半幅罗衫,陆若晴羊脂玉般的肩头映着幽蓝火光。忽听洞外金铁交鸣,他狞笑着抄起九环鬼头刀:“来得倒快!”
刀风卷起满地砂石,首扑洞外。周承华首当其冲,剑招"追影贯日"尚未使全,竟被刀气震得虎口迸血。杜万春狂笑震落钟乳:"你的剑法一塌糊涂!"
许指柔眸中寒芒骤现,断水剑紫色电芒如龙,霎时化作漫天星雨。这正是“紫渊照夜”的起手式,剑气如潮将杜万春逼退三步。
"好个冷美人!好俊的剑法!”杜万春长刀横架,刀气嗡鸣间竟将凌厉剑势尽数卸去,“可惜美人可知你此番青州之行,你那雨雪可爱的陆师妹给你设了局咧!”
“妖人休要胡言!”许指柔剑势陡转,紫电剑气凝成一线首取咽喉。杜万春旋身闪至青铜火盆后,数十道道刀罡突然劈出,分打一众剑宗弟子。
许指柔挥剑成圈将刀罡尽数击散,却见杜万春从怀中掏出一方绢帕。白绢迎风展开,火光中右下角金丝分明绣着个"陆"字。
“三月初七,携万金求见……”杜万春念到半途突然掷出绢帕,许指柔本能挥剑挑破,残片飘落时瞥见“毁许氏清白”几字,剑锋微不可察地一滞。
刀气破空声骤起!杜万春趁机欺近三步,长刀贴着断水剑刃逆削而上:"你那位陆师妹自忖难敌你与洛长安的鹣鲽情深,竟以黄金万两央我毁你清白。届时你那位心上人自当弃若敝屣,只是许某虽非正人君子,却也瞧不上这等阴毒伎俩!"
"洛师兄"三字如惊雷贯耳,许指柔青锋微颤。忽念及此人从未涉足青州地界,断无可能凭空知晓洛长安名讳,所言恐非虚妄。念及同门竟施此卑劣手段,胸中五味翻涌,然眼前这江湖败类恶贯满盈,终须先除魔障再理门规。
当下清啸声若雏凤初啼,三尺断水剑鸣如凤唳冲破刀势,许指柔旋身踏碎半截钟乳石,剑气化作电蛇将杜万春逼回石阶:“休要辱我同门!陆师妹乃青州首善之后,岂会行此龌龊?倒是你这恶贼……”剑光忽分三路点向膻中、气海、曲池三穴,“惯会挑拨离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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