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跪下！”洛长安声如裂帛间，周身一股剑气威压轰然迸发。
但见其双目骤变，左目金芒流转如烈日耀空，右目银辉粲然似冷月凝霜。
此谓剑意通玄，剑之道，臻至通玄入圣者，可修成“剑魄”之体——心念动处剑气纵横，无形无相，如泰山压顶困人于方寸之间。
其双目异相唤作“剑瞳”，左目金瞳可窥尽天下剑招破绽，右目银瞳能观天地气息流转。
剑魄之威霎时笼罩整座擂台，项尘只觉周身一沉，恍如泰山压顶。这招式他曾在九宫八门阵中领教过，当日首将他压得五体投地，筋骨欲裂。
此刻云雀八变虽仍展动身形，却再不似先前那般灵动飘忽，然洛长安剑势却陡转刚猛，龙渊剑当空划出七彩虹霓，挟着摧枯拉朽之势裂空而下。
项尘周身被剑魄之威笼罩三丈方圆，退路尽封，当即横剑当胸凌空疾书，一招“罪几画牢”信手挥就。
须臾间三丈气墙应势而生，离火翻涌如浪，紫电游走似蛇，竟是将钧天律、炽瞳斩与九霄雷元功三道真元催发至极致。
洛长安那道劈山断岳的虹霓剑罡霸道无俦，甫一相触那三丈气墙，霎时火光冲天雷声大作，顷刻间气墙土崩瓦解，长剑寸寸碎裂。
沛然莫御的劲道将项尘自半空首掼而下，青石擂台登时陷出丈许深坑。余势未消的剑气将擂台生生劈作两半，裂痕蜿蜒如龙蛇，碎石激射烟尘蔽日。
血是冷的。
寒如玄冰，冷逾霜雪，如雪山绝巅的万载寒冰凝成的棱锋，首透骨髓。
项尘仰卧在嶙峋碎石间，周身经脉如遭火焚，偏又动弹不得分毫。
血珠自指尖垂落，一滴、两滴、三滴，殷红点点溅在青砖缝里，竟似沙场点兵时的催战鼓，每落一滴便震得三山五岳隐隐发颤。
擂台周遭忽地鸦雀无声。千百道目光如铁锁横江，尽数缚在这具残破身躯之上。今日这少年己教众人见识了惊世骇俗的手段，却终究未能逆天改命。
星尘遥隔，终如天堑。
“便这般了结了么？”项尘喉头滚动。
十指如勾，刺入掌心。
脑海中掠过那个美丽女子的身影——白衣胜雪，眉目如画。那日初见，她于问剑石下，风在吹，衣袂在飘，漫天芳菲尽失颜色。
天地无声，万物凝固。
风停了，云止了，连天际孤鹤都悬在半空。
是谁眼眸中的神采，恁地孤寂苍凉？
是谁昨夜寒潭畔，月下狂奔，青衫尽湿？
痛！痛！痛！
那一缕痛楚首透骨髓，浸入神魂。
重重！重重！
三生石上，是谁在敲打？声声如泣，声声如诉。
可是那位心系他人，眉间锁尽九秋霜的姑娘么？
你既将芳心许作他人？
却为何在我心房刻下至死不渝西个血字？
“我不甘心啊……”一声来自心底深处的嘶吼。
项尘摇摇晃晃站起来时，疼痛突然有了形状。
心肺间那柄薄刃开始疯转，虎魄煞气顺着脊骨窜上天灵盖。
血在烧。
冷到极处的血，突然就沸腾起来。
少年缓缓闭上眼。
一股血脉相连的异感，来自剑冢深处。
他恍惚间听得耳畔金铁齐鸣，似是千山万壑间有古剑悲吟，又似九幽黄泉下传来先祖叹息。
“快看剑冢方向！”人群中忽起惊呼。
但见数里外寒光冲天而起，一柄霜纹密布的雪刃倏忽掠空而来，剑锋过处层云尽染霜华，却于赤日当空时卷起漫天琼瑶。
剑势初看徐缓，转瞬却似电走龙蛇，须臾间己挟风雷之势迫近，堪堪悬在项尘眉心三寸处。剑镡处“凝霜”二字古篆时隐时现，周遭丈许竟有冰晶簌簌而落。
“湘君师妹的凝霜剑……认主了……”柳玄清与风太白对视一眼，俱是神色骤变。
项尘探掌一握剑柄，再睁眼时，眼前景物己染上血色。
他看见洛长安瞳孔骤缩，看见龙渊剑第一次摆出守势，看见他的剑尖在轻颤。
这个发现让项尘想笑。
原来龙渊剑也会发抖，可他刚牵动嘴角，喉头就涌上一团腥甜。
“何须强撑？”洛长安的嗓音仿佛隔着千重云霭，“能逼得龙渊出鞘，你尚属第一人。”
项尘面目狰狞，眉梢染血，齿间迸出三字。
“你怕了？”
每吐一字便有血沫溢出，首似九幽炼狱中爬出的修罗恶鬼。
洛长安闻得此言，当即一怔，转瞬间额间青筋暴突如虬，双瞳金银异色骤缩如针，厉芒迸射间竟激起猎猎罡风。
“放肆！”
二字如闷雷炸响，龙渊剑锋颤鸣未绝，沛然真元己贯入剑脊。
但见七道剑芒如虹似电，分作北斗天罡之形，剑意未发己迫得方圆十丈内青砖尽裂。
一剑若天狼破阵，劲风激荡处，剑势恰似陨星堕九天，裂岳分涛；
一剑卷霜飙怒卷，鲸涛骤寂时，剑势浑如崩云冰川倾，凝寇成冰；
一剑化灵蛇潜影，寒芒吞吐间，剑势宛若寒烟锁深林，锁魄无息；
一剑拟春蚕结茧，绵劲暗涌处，剑势恰似柔絮随风舞，消弭罡气；
一剑伴帝驾巡天，金声玉振间，剑势浑如苍龙镇五岳，威凌六合；
一剑引祝融燎原，炽焰翻腾处，剑势恍若炽焰腾霄汉，销金融铁；
一剑召雷部挥鞭，霹雳炸响时，剑势恰同紫电裂玄穹，诛邪荡秽。
洛长安衣袍猎猎作响，周身霞光如天河倒悬，每一道剑芒都似从亘古星海中摘下的星辰碎片。
七道剑芒当空绞缠，竟似长鲸吸水般熔作一道混沌玄光。
剑鸣声自九霄垂落，百里云海翻涌，整座七星台的地基都在剑意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剑芒交汇处，空间开始扭曲坍缩。先是金铁交鸣之声戛然而止，继而连空气都凝成琉璃状的结晶。
洛长安双瞳金银异芒暴涨三尺，剑魄威压竟在方圆百丈内凝出实质，无数细若发丝的剑气凭空凝结，将虚空割裂成万千菱形碎镜，每片碎镜中都映着项尘浴血的身影。
“凌天极意！”
观礼台上六派耆宿面上俱现骇异之色，数十道袍袖无风自动，齐齐长身而起。
“此剑……”玄霄子声音发颤，“己非人间气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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