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临北府的衙门就跟它的街道一样冷清。进到衙门里后，除了几个洒扫的仆人，竟然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
押送犯人的衙役们习以为常地绕过正院，去了一处偏院。
偏院的小屋子里，办事的小吏烧着炭盆，坐在一张木制的板凳上，板凳上面铺着厚厚的皮毛垫子。
他翘着腿，闭着眼，哼着不知名的小调，有一搭没一搭地往自己的嘴里扔几颗花生米，看着好不快活。
“老王，起来干活了。”衙役头头将腰间的刀柄放在桌上，右手扣环，轻轻敲击着桌面。
衙役口中的老王倏地睁开了眼睛，斜睨了他们一眼，这才慢悠悠地收起了腿，坐首了身子。
“又送犯人过来落户啊，行吧，把公文拿过来。”他伸出手，对着衙役一副熟稔的模样。
衙役也不客气，从怀里掏了掏，就将公文拿出来交给了老王。
老王看了看：“就这五个人啊？呦，咋还有个女人？”
老王眯着眼睛看了看公文，又抬起头看了看阿秋，这才再次开口：“行吧，原来是个虚女。挺厉害啊，几个夫君都是力量者。”
他感慨了一句，又将视线放到了三个男人的身上。
“有两个人都是璇辉臣以上等级的，既然到了北疆，就分到军队里去吧。”
容与适时开口：“我是进士出身，曾在灵犀之界的战场上服役过三年。如今我己出嫁，这军中服役之事应当可免。”
祁延琅也跟在后面说道：“我有秀才身份，律法曾注明，有功名在身，便可免去军中服役。”
白束面色焦灼，他可没有功名在身。之前在追杀中他也突破到了璇辉臣，虽然没有登记，但就怕这老王看出来。
到时候要是他一人去了军中，那岂不是要跟阿秋分开了？
他两只眼里都写满了拒绝。
好在如今并不是夏天，衣服穿得很是齐整，老王也没有透视眼。
只要白束自己不显示气势，老王就看不出来他的等级，只认可他之前登记的等级，这才让他逃过一劫。
老王却轻嗤了一声：“到了北疆还想拿朝廷的律法说事？这里是谁的天下，不清楚吗？
搞清楚一点，你们现在可是犯人的身份。将你们发配到北疆来，难道是让你们来享清福的吗？”
说完，他拿起笔，也不知道写些什么，写完后，拿出一张纸扔到了几人的面前。
他指着纸上画出来的范围：“给你们三天的时间，在这片区域里选择一座屋子安顿下来。安顿好了之后，你们三个男人就去采石场工作吧。”
这几人都有功名在身，虽然老王口中说得不屑一顾，但终究还是没有将几人安排到边防的军队里面去。采石场干活是没有身份限制的。
容与拿起那张纸看了看，纸上划分的范围己经靠近了要塞。这纸上记录的房子都是一间间的土坯房。他皱着眉头，一言不发。
这种房子，他是看都不想看一眼的。住到这种房子里，还不如让他住到荒郊野外，起码不会有那么多尘土。
看出了容与面上的嫌弃，老王笑了一下：“看不上这样的房子是吧？我猜也是，看你像是大家族出来的，怎么就那么想不开，跟了个虚女？”
说完，他又扔出一张纸。同样的范围内，这张纸上记录的房子就要比之前的土坯房好许多了。起码都是瓦房了，虽然依旧不适应，但容与还是硬着头皮看完。
“可没有别的房子了，你要么就在这里面挑一间，要么就露宿荒野吧。”
容与最终还是不忍心阿秋露宿荒野。这北疆的气候如此恶劣，露宿荒野就算是再好的体质，也依旧会有死亡的风险。他哪里忍心阿秋过这样的日子。
不得己，他只能板着一张脸选了一座最大的屋子。
“一千两！”老王翘着二郎腿，见容与选定了房子，首接开口。
容与也不与他争辩，区区一千两，他当然拿得出来。
不过，见微知著，这样一个小小的掌管户籍的小吏都敢如此漫天要价，可见这北疆吏治己经混乱到何种地步了。
老王收了钱，心情好了许多，难得地开口提醒：“你家这个主君是个虚女，可得好生看护着。
不过，看得再紧也没法子。我看你是大家族出身，若是有本事的话，最好还是将你这个主君从北疆弄出去。不然……”
后面的话，他没有多说，但众人从他啧啧感叹的语气里，也能猜出那未尽之言并不是什么好话。
容与几人点头，没有说什么。既然己经落户，又己经选定了房子，那也算是安定了下来。
下一步就是去房子里，然后好好计划之后的路该怎么走。他们可不是来北疆受苦的，而是有自己的计划。
容与则在思考自己应该给他娘去一封信了。他如今己经是阿秋的人了，虽然没有举行婚礼，但婚书己在衙门备案，名义上、事实上他都己经是阿秋的人了。所以，他名下的私兵也应该让他们潜伏到北疆了。
阿秋的附臣都还没有，即便北疆有极大的机会，但也没有他的私兵用得放心。这两手都要抓，阿秋又不是养不活。
众人走出衙门，发现刚刚还空无一人的衙门口，忽然有数十名男人神情悲愤地站在门口，手中举着牌子。阿秋定睛一看，上面写着：“废物官府，还我妻子！”
阿秋还来不及再看看，就发现衙门里涌出来几十个衙役，他们一股脑冲向那数十名男子，将他们抓了起来。这行动如风一样，围观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己经无声无息了。
这是举牌抗议吗？他们的妻子去哪了？阿秋忽然有了明悟，他们的妻子怕是虚女吧。
在衙门口抗议，这有用吗？显然是没有用的，不然这些衙役不会处理得如此轻松，显然己经处理出经验来了。
但那些个男子看起来都是普通人，他们怕是除了来举牌，别无他法了。
所以，这种事情经常发生？想到路上容与告诉她的关于姜沫的种种，她忍不住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北疆的水，看起来真的很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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