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男人沙哑着嗓音开口。
众人回头，视线皆落在了男人的身上。
沈大娘听到六子的声音，立刻冲了过去，抱起男人的头，哀嚎出声：“六啊，你可吓死娘了！你说你怎么这么狠心啊，你若是去了，你让娘和你的弟弟们怎么活啊……”
男人顾不得阿秋与容与，只得耐心地安抚起自家娘亲。等到沈大娘再次平复心情时，己经过了一盏茶的时间。
男人下床，“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沈六谢过贵女的两次救命之恩。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沈六愿做牛做马，结草衔环报答贵女。”
说完，他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阿秋连忙将他搀扶起来：“救你不过是顺手之劳，可当不得如此。”
“当得，当得！”沈大娘立刻接过话，接着她端来了几把椅子，“看我，贵女来了这么久，居然还站着，是我太过失礼了。当罚，当罚。”
说着，她拍了拍自己的嘴巴，端起椅子放到阿秋身后，示意阿秋坐下。
突然变得疏离的沈大娘，让阿秋很不自在。她还是喜欢那个热情大方又自来熟的沈大娘。
“沈大娘，你可别这样，你这样生疏，让我怪不自在的。”
沈大娘脸色微微一顿，接着叹了一口气：“莫说是你，我也怪不自在的。只是你是贵女，我只是一介小小的辉女，你又救了我儿的性命，我若再那般大大咧咧，不知分寸，那真是要被人说不知好歹了。”
阿秋不再接话，她打量这个屋子许久，这才发现，她与容与己经来沈大娘家里这么长时间了，怎么沈大娘的夫君却一个都没有露面？这也太不正常了。
“沈大娘，你的夫君呢？”阿秋问道。
沈大娘叹了一口气，谈及夫君时，她的脸上同样布满了哀伤：“他们都去了……”
“怎么……会……”阿秋的声音也变得低沉，对于触及到沈大娘的伤心事，她也有些不好意思。
“这没什么。”沈大娘却不在意，“他们己经去了十几年了。”
十几年，这个时间点有点微妙。阿秋试探着开口：“是跟着上一任镇北王留在了灵犀之界吗？”
沈大娘闻言身子一僵，复又软了下来。
“实不相瞒，的确如此。”
若是先前沈大娘还会认为阿秋是镇北王姜佑派下来的故意试探他们这些故旧的人，那么在阿秋救了她的六儿，且救了两次之后，她确信，阿秋并不是姜佑的人。
既然不是姜佑的人，那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毕竟他们这一周遭，谁家不曾经是前任镇北王的部下？
似是打开了话匣子，沈大娘也没有了什么顾忌：“我曾有五个夫君，三个小侍，他们都曾经是上任镇北王裴彩宁的附臣。就连我前面的七个儿子也都是裴彩宁的附臣。
可以说，整个北疆，凡是家里有辉女的人家，必然有男丁是裴彩宁的附臣，不拘是夫君还是子嗣。
当初，我的夫君和小侍们为了护住我那几个儿子，一同死在了灵犀之界的战场上。
活着的人得以归来，哪想到姜佑一坐上镇北王的位置就开始清扫裴彩宁的附臣。丝毫不顾及她曾经与裴彩宁的情谊。
为了掌控北疆所有的权势，她在重要的位置上都安排成了自己的人。那段日子，打压、陷害、意外层出不穷。
也不知那姜佑借助了什么力量，居然将其他曾经依附裴彩宁的贵女们都赶出了北疆，只留下了那些倒戈于她的人。
至于活下来的那些裴彩宁的男性附臣，只要断了他们的灵果灵食的供给，他们自然无暇他顾。毕竟普通家庭的力量者，想要维系自己的力量等级不跌落，本就是一件极其艰难的事情。
不知不觉中，边防、守卫、衙门，所有部门的人都被替换成了姜佑自己的附臣。
本来，她替换成自己的人大家也能理解，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她想要换成自己信任的人无可厚非。她若好生安置裴彩宁的附臣们，大家也能接受。
可那姜佑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竟然使用各种各样的手段陷害我们这些曾经的附臣。
谁能抵挡得住当权者的陷害？很快，我们这些曾经的附臣，不是沦落到采石场，就是沦落到边境要塞的敢死队里。
除了小公子裴守星、裴守月身边的那一众附臣没有出现意外外，其他人都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说完这些，沈大娘己经泪流满面。他们这种人家这些年的苦楚何止阿秋看到的这么简单。他们只是普通人，申诉无门，再多的苦楚也只能混着血泪往自己肚子里咽，独自消化。
阿秋听完这些，心里也不是个滋味。她只觉得，上一任镇北王的死没有那么简单，可能跟姜佑也脱不了干系。
不然她怎么一上位，就用如此雷霆手段清扫上一任的部众？这明显不是权势斗争这么简单，反而有点像是为了掩盖某些真相的赶尽杀绝。
“难道上一任镇北王裴彩宁的死，与这一任的镇北王有关？”阿秋喃喃低语。哪知沈大娘一个箭步上前捂住了阿秋的嘴。
“我知道你是贵女，可是这样的话往后千万不要再说出来。”沈大娘的神色严肃，深深吓住了阿秋。她赶忙捂住自己的嘴，表示不会再乱说。
沈大娘这才放下了心。“小心隔墙有耳。”她解释道，“这种猜测你放在心里就是了，千万不要说出来，否则若是被人告发到姜佑那里，即便你是贵女，不死也得脱层皮。”
阿秋点点头，表示自己听进去了。
显然，沈大娘并没有反驳她的猜测，只一味地叮嘱她不要将这件事情说出去。这说明什么？
说明阿秋的这个想法是北疆所有人的共识。姜佑那掩耳盗铃般的行为更像是狠狠甩在众人身上的证据。
阿秋探着身子，压低了嗓音，只用屋子里几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既然姜佑如此残暴，你们都己经被逼到了绝境，怎么没有人反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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