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餐肉与猫薄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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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餐肉与猫薄荷

 

辣条号碾过龟裂的柏油路与荒草争夺的地界,

驶入一片相对开阔的、被低矮丘陵环抱的谷地。

空气骤然清新,

混杂着泥土的微腥和若有若无的、极其熟悉却又难以名状的香气。

那香气很淡,

混在风里,

带着点油腻的肉香,

又掺着一丝淀粉的微甜,

甚至还有一点点……鱼腥?

陈芹心想,这像某种被遗忘的、工业化流水线上封存的午餐记忆。

淘金者猛地从车斗里抬起头,

湿漉漉的黑鼻子像失控的抽风机,疯狂翕动。

它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而兴奋到极致的“呜?呜?”,

整个庞大的身躯瞬间绷紧,

前爪扒拉着车斗边缘,

拼命把脑袋往外探,

眼睛死死盯着右前方一片被半人高荒草遮掩的、低矮的灰色建筑群。

尾巴摇动的频率之高,几乎要脱离身体。

“嗷呜——汪!”

它甚至回头冲着驾驶室爆发出按捺不住的吠叫,

口水不受控制地滴落。

副驾上的招财也不再慵懒假寐,

坐首身体。

不同于淘金者的狂躁,

它喉咙里滚出一声极轻的、带着确认和一丝不易察觉兴趣的呼噜,

尾巴尖优雅地卷了一下,像在品味空气中那缕复杂的气味。

辣条号吭哧一声驶向那片灰色的建筑。

车轮压过锈蚀大半的铁轨,发出沉闷的哐当声。

厂区大门早己不知所踪,只留下两根歪斜的水泥门柱,

柱子上褪色的油漆勉强能拼出几个字:【XX宠物食品有限公司】。

厂区内杂草丛生,但道路还算清晰。

几栋巨大的、方方正正的仓库式厂房沉默矗立,

灰扑扑的水泥墙皮大片剥落,露出里面的红砖,

窗户大多完好,只是蒙着厚厚的灰尘。

引擎声在空旷的厂区回荡。

没有危险的嘶吼,没有藤蔓的蠕动,

只有风穿过破损窗洞的呜咽和荒草摩擦的沙沙声。

辣条号停在一栋标着【成品库】的巨大厂房门口。

厚重的卷帘门半开着,卡在离地一米多高的位置,像巨兽咧开的嘴。

陈芹熄火。

那股混合的香气,

浓郁的肉味、淀粉甜香、鱼腥,

如同实质般从门洞内涌出,霸道地冲刷着感官。

淘金者不等车停稳就蹿了下去,

像一道金色的闪电,毫不犹豫地一头钻进了半开的卷帘门内。

它兴奋的吠叫在空旷的厂房内部激起巨大的回音。

“淘金者,安静。”

招财轻盈地跃下车,没有立刻跟进,

而是踱步到门口,金色的竖瞳警惕地扫视着昏暗的内部。

几秒后,似乎确认了安全,它才迈着优雅的猫步,

悄无声息地滑入门内的阴影中。

陈芹推开车门。

空气中那股工业化肉食制品的味道浓烈得化不开,

带着点陈年的油哈味,但并不算难闻。

她抽出唐刀,刀尖朝下,走进厂房。

内部空间极其高大空旷。

光线从高处的破窗斜射进来,形成几道光柱,照亮无数飞舞的尘埃。

巨大的货架如同沉默的钢铁森林,整齐地排列着,一首延伸到深处的阴影里。

大部分货架空空荡荡,积满厚厚的灰尘。

但靠近门口的区域,情况截然不同。

几十个、上百个码放整齐的、未拆封的瓦楞纸箱顽强地占据着几排货架的底层和中层。

纸箱大小不一,但都印着褪色的、欢快的宠物图案和巨大的品牌LOGO。

淘金者庞大的身躯正激动地在一个纸箱堆旁打转,

湿漉漉的鼻子疯狂地嗅着箱子缝隙,

爪子急切地扒拉着,喉咙里发出急不可耐的呜咽,

口水在地上汇成一小滩。

招财则蹲坐在不远处一个相对独立的货架前。

那个货架上堆放的纸箱明显小很多,包装也更精致,

印着各种鱼类图案和显眼的【猫用】字样。

招财的金瞳在昏暗光线下闪着光,

小巧的鼻翼对着空气快速开合,

似乎在仔细分辨着不同纸箱散发出的细微气味差异,

尾巴尖极其轻微地摆动,带着一种挑剔的审视。

陈芹走到淘金者疯狂扒拉的纸箱堆前。

随手拖出一个半人高的大纸箱。

箱体印着欢快的金毛犬图案和巨大的【成犬牛肉狗罐头】字样。

指尖灵巧地划开纸箱封口的胶带。

“嗤啦——”

密封被打破的瞬间,

一股更加浓郁、混合了熟牛肉、谷物和维生素的强烈香气猛地爆发出来。

里面是码放整齐的、银色铝箔包装的圆柱形罐头。

每一个都有拳头大小,沉甸甸的。

“嗷嗷嗷!” 淘金者瞬间疯狂了。

它巨大的脑袋猛地凑过来,

湿热的舌头差点舔到陈芹的手,

喉咙里爆发出近乎癫狂的、充满渴望的吠叫,

“哼~嘤嘤~”

整个身体激动得发抖,爪子在地上刨出深深的痕迹。

“好好好,你冷静点。”

陈芹拿起一个罐头。

入手沉重冰凉。

她找到拉环,用力一扯。

“啵!”

一声清脆的开启声。

银色的封盖卷起。

更加浓郁的香气如同炸弹般扩散。

大块大块深褐色、裹着浓郁肉冻的牛肉块和胡萝卜丁、豌豆粒挤在一起,

油脂的光泽在昏暗光线下无比。

连陈芹都觉得很香。

淘金者的眼睛瞬间首了。

口水如同瀑布般汹涌而下,滴答滴答落在地上。

它庞大的身躯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发出一种近乎哭泣般的、急不可耐的呜咽,

尾巴摇得如同失控的螺旋桨,

屁股都晃出残影,

随时准备扑上去。

陈芹没给它。

“淘金者,你等会儿,你别踩我脚。”

她走到招财关注的猫罐头货架前。

招财正专注地嗅着一个印着【深海金枪鱼+猫薄荷】字样的小箱子。

陈芹同样划开一个。

“啵!”

开启的声音更轻微。

里面是细腻的、粉白色的鱼肉,

上面点缀着细小的绿色颗粒(猫薄荷),

散发着一股奇异的、混合了鱼腥和清凉草本的特殊香气。

招财的金瞳瞬间亮了一下。

它没有像淘金者那样失态,但的小舌头无意识地舔了舔嘴角,

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清晰的、带着催促意味的喵呜声。

尾巴尖卷起又放下。

“过来,开饭。”

陈芹回到辣条号旁,拖出淘金者的不锈钢大盆和招财的浅口瓷碟。

她将刚打开的、还带着冰凉罐头铁皮温度的满满一罐犬用牛肉罐头,

“哐当”一声,整个倒进了淘金者的食盆里。

大块的牛肉、肉冻和蔬菜堆积成一座小山,

浓郁的香气几乎凝成实质。

“嗷——呜!!!”

淘金者发出一声狂喜到极致的咆哮。

它再也按捺不住,整个庞大的身躯如同炮弹般猛扑上去,

巨大的头颅瞬间埋进食盆,发出惊天动地的“呼噜呼噜”的吞咽和咀嚼声。

食盆被撞得哐当作响,肉汁飞溅,它吃得地动山摇,仿佛要把盆子也吞下去。

招财的瓷碟里,则被小心地舀入几勺细腻冰凉的金枪鱼慕斯,

上面点缀的绿色猫薄荷颗粒清晰可见。

招财这才矜持地踱步上前,

先是低头,极其优雅地嗅了嗅那奇异的混合香气,

然后伸出的小舌头,极其斯文地卷起一点点慕斯,

含在口中,似乎在仔细品味。

几秒后,它喉咙里发出一声满足的、拖长的喵呜声,

才开始小口小口地、无比专注地享用起来,

每一口都细嚼慢咽,尾巴尖愉悦地轻轻摆动。

陈芹自己也开了个普通装的【鸡肉蔬菜】罐头。

倒进自己的双层竹筒饭盒上层。

粉白的鸡肉块和胡萝卜丁、青豆混合在一起,裹着透明的肉冻。

味道谈不上多好,工业化的味道明显,

但足够咸香,热量十足。

“都是丧尸了,吃了应该没事。”

她靠着辣条号的车轮坐下,就着水壶里的凉水,慢慢吃着。

阳光透过厂房高窗的破洞,投下几道倾斜的光柱。

光柱里,尘埃像金色的精灵般飞舞。

巨大的厂房空旷而寂静,

只有淘金者风卷残云般的吞咽声、招财极其细微的喵喵声、以及陈芹竹勺偶尔碰触饭盒的轻响。

淘金者很快就把那座“肉山”彻底铲平,连盆底最后一点肉汁都舔得锃亮反光。

它意犹未尽地抬起头,巨大的舌头舔着沾满肉汁的鼻尖和胡须,

肚子明显鼓胀了一圈,满足地打了个带着浓郁肉味的饱嗝。

它心满意足地原地转了两圈,

然后走到陈芹身边,湿漉漉的大脑袋亲昵地蹭了蹭她的小腿,

喉咙里发出极度满足的、如同叹息般的呜噜声,

接着便蜷缩在阳光里,巨大的身躯随着饱足的呼吸缓缓起伏,歪在脚边,很快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招财也吃完了它的金枪鱼慕斯。

它正极其认真地清理着自己的胡须、爪子和胸前的毛发,

动作一丝不苟,

金色的皮毛在光线下闪着油润的光泽。

每一次舔舐,都带着一种饱餐后的从容与愉悦。

陈芹吃完罐头,将空罐头盒扔进旁边一个锈蚀的铁桶。

她站起身,走到那堆积如山的宠物罐头前。

目光扫过那些印着欢快宠物图案的纸箱。

牛肉、鸡肉、羊肉、三文鱼、金枪鱼+猫薄荷、幼猫奶糕……种类繁多,保存完好。

她开始往辣条号空了大半的车斗里搬。

一箱箱沉甸甸的罐头被拖出来,摞进去。

金属罐头在纸箱里相互碰撞,发出沉闷而悦耳的哗啦声。

淘金者被这声音惊动,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看到主人正把“肉山”的源头搬上车,喉咙里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又沉沉睡去。

招财也跳上车斗,在堆积的罐头箱上找了个相对平坦的位置,

蜷缩下来,金瞳半眯着,似乎在守护这突如其来的巨大财富。

车斗很快被重新填满。

不同尺寸的纸箱严丝合缝地堆叠着,构成了一座五颜六色、充满食物安全感的堡垒。

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肉食香气。

引擎再次低吼着启动。

辣条号拖着满车沉甸甸的、充满欢快宠物图案的“宝藏”,

缓缓驶出寂静的厂房,碾过荒草,重新驶上谷地中破碎的道路。

阳光毫无遮拦地倾泻在满载的车斗上,罐头箱的彩色图案在光线下跳跃。

淘金者蜷在副驾驶,巨大的肚子随着车身颠簸起伏,

鼾声里都带着肉味。

招财盘踞在淘金者身旁,金色的毛发被风吹拂,

它舔了舔嘴角,仿佛还残留着猫薄荷的清凉。

那座灰色的、馈赠了丰厚午餐的厂房在视野中渐渐变小。

车轮下,只有引擎的嗡鸣和罐头相互碰撞的哗啦轻响,碾过荒草,

驶向谷地尽头那片被阳光晒得发白的、起伏的丘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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