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墅区与两脚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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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墅区与两脚羊

 

陈芹勉强启动辣条号,离开了丧尸潮的包围。

开走了几公里,引擎就发出最后一声虚弱的叹息,

彻底瘫在别墅区雕花的铁艺大门前。

大门扭曲变形,繁复的金属花纹被暴力砸开一个大洞,

边缘卷曲着,像被撕烂的蕾丝。

门内,一条宽阔的、铺着碎裂花岗岩的路通向深处。

路两旁,是死去的树,枯枝狰狞地刺向灰蒙蒙的天。

一栋栋样式各异的别墅沉默地矗立着,

尖顶、拱窗、罗马柱……

曾经光鲜的涂料剥落,露出底下灰败的水泥,像华服烂成了褴褛。

“又坏了。”

陈芹的声音从头盔里闷闷地传出,对着空寂的别墅区大门。

她推开沉重的车门,跨下来。

脚下是碎裂的石块和厚厚的灰尘。

淘金者紧跟着跳下,警惕地竖起耳朵,

的鼻子急促地抽动着,

对着大门内幽深的道路。

招财轻盈地跃上车顶,金色的瞳孔扫过那些死寂的别墅轮廓,

尾巴尖儿缓慢地左右摆动。

陈芹解下那个沉重的黑色全包围头盔。

沉闷的空气涌入鼻腔,

带着灰尘、植物腐败和一种废墟特有的、空洞的凉意。

她灰白的脸暴露在昏沉的天光下,

深色的尸斑如同陈旧的地图印记。

她把头盔挂在辣条号的后视镜上,镜杆不堪重负地弯了弯。

需要车。

辣条号的心脏彻底不跳了。

她看向门内。

那些沉默的别墅院子里,或许还藏着能跑的车。

她迈步,踏过扭曲的铁门破洞。

碎石子在她脚下发出细微的咯吱声。

淘金者立刻紧紧跟上,身体几乎贴着她的腿侧,

耳朵警觉地转动着。

招财从车顶跳下,无声地踱步在她另一侧,

像个橘色的影子。

别墅区里静得可怕。

风穿过枯死的树梢,发出呜咽般的低鸣。

倒塌的景观雕塑埋在荒草里,只露出半截断裂的手臂。

喷泉池干涸龟裂,池底积着黑绿的淤泥。

几只丧尸在远处的草坪上缓慢地挪动,

如同被丢弃的破布娃娃,对闯入者毫无反应。

陈芹的目光扫过一栋栋别墅紧闭的大门和黑洞洞的窗户。

有的门窗破碎,像张开的黑口。

她在一栋有着高大白色罗马柱的别墅前停下。

院子里,一辆黑色的越野车侧翻在枯萎的玫瑰花丛里,

车顶凹陷,玻璃全碎,像个翻倒的甲虫尸体。

不行。

她继续往前走。

空气里的味道变了。

灰尘和腐败的气息中,混杂进一丝极其微弱、却又异常清晰的……煮熟的肉类的味道。

很淡,被风撕扯得断断续续,

带着油脂的腻香和某种蛋白质久炖后的沉闷气息。

同时,另一种声音也隐隐约约,穿透了死寂的风声。

“唔……嗯……”

压抑的、带着痛楚的呜咽。

像受伤的小兽被堵住了嘴。

还有……低低的、混杂着粗鄙字眼的男人笑声。

“快点!磨蹭什么!”

“妈的,肉都快炖烂了!”

“哭个屁!再哭老子现在就……”

声音的来源,就在前方拐角那栋最大的别墅里。

别墅有着宽大的露台和紧闭的深棕色厚重木门。

声音就是从门缝里挤出来的。

那煮肉的味道,也更清晰了些,源头似乎也在那里。

淘金者背上的毛微微炸起,身体绷紧,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做工精细雕花大门。

招财停下了脚步,金色的瞳孔缩紧。

陈芹的脚步没停。

她像没听见那些声音,也没闻到那越来越浓的肉味。

她灰白的脸上没有表情,双手紧握。

脚步踩在别墅门前光滑却落满灰尘的大理石台阶上,

发出轻微的嗒嗒声。

她径首走到那扇深棕色的厚重木门前。

门没有锁死,虚掩着一条缝。

里面嘈杂的人声、粗鄙的咒骂、压抑的哭泣,

还有那股炖肉的油腻香气,瞬间如同开闸的洪水,

更加清晰地涌了出来。

陈芹伸出手。

灰白的、带着深色尸斑的手指,轻轻搭在冰凉沉重的木门边缘。

她微微用力。

“吱呀——”

沉重的木门被她无声地推开了一道更大的缝隙。

门内的景象骤然撞入眼帘。

宽敞奢华的客厅早己一片狼藉。

昂贵的地毯上污渍斑斑,沾着干涸发黑的不明污迹。

水晶吊灯歪斜地挂着,几根断裂的水晶链垂落下来。

真皮沙发被利器划破,露出里面灰白的填充物。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令人作呕的混合气味:

汗臭、体味、劣质烟草的呛人气、排泄物的骚臭……

以及那股浓烈、从客厅深处一个开放式厨房方向飘来的、炖煮肉类的油腻香气。

一口巨大的不锈钢桶架在原本精致的嵌入式灶台上,

底下烧着不知哪里拆来的木头,

火焰跳跃,桶里咕嘟咕嘟翻滚着浓稠的酱色汤汁,

大块大块的肉在其中沉浮。

客厅中央,围着那口炖肉的大桶,或坐或站着七八个男人。

他们大多衣衫褴褛,沾满油污和血渍,

头发纠结,脸上带着长期营养不良的蜡黄和末世磨砺出的凶狠戾气。

有的拎着酒瓶,有的拿着油腻的骨头在啃,

目光浑浊,透着野兽般的贪婪和麻木。

在他们脚边,客厅的角落,蜷缩着几个身影。

是女人。

她们的衣服破烂不堪,勉强蔽体,的皮肤上布满青紫和污痕。

头发蓬乱,脸上带着泪痕和绝望的麻木。

手脚被粗糙的麻绳捆绑着,像待宰的牲口。

其中一个年轻的女孩,似乎刚被推搡过,额头磕破了,

一缕鲜血顺着苍白的脸颊流下。

她死死咬着下唇,

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喉咙里发出压抑的、破碎的呜咽。

正是这声音穿透了门缝。

门被推开的吱呀声,在客厅的嘈杂中并不算响亮,

但足够引起注意。

离门最近的一个光头壮汉正仰头灌着浑浊的液体,

闻声猛地转过头。

他脸上横着一道狰狞的刀疤,油腻的光头上青筋跳动。

当他看清门口站着的陈芹时,浑浊的眼睛里先是掠过一丝错愕,

随即被一种更加露骨的、混合着轻蔑与残忍的狂喜取代。

他咧开嘴,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黄牙,叉腰爆发出震耳欲聋的狂笑:

“哈!哈哈!兄弟们快看!”

他用粗壮的手指,首首地指向门口如同灰白剪影般静立的陈芹,

声音里充满了发现猎物的亢奋,

“又他妈一只迷路的两脚羊!自己送上门来了!”

客厅里瞬间一静。

所有男人的目光,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鬣狗,

齐刷刷地、贪婪地钉在了门口陈芹灰白的身影上。

啃骨头的停下了,

灌酒的放下了瓶子,

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赤裸裸的、如同打量案板上的肉一样的凶光。

角落里的女人们也抬起了头,麻木绝望的眼睛里,

瞬间被更深的恐惧填满。

那个额头流血的女孩,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牙齿死死咬住嘴唇,渗出血丝。

光头壮汉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喉结滚动,盯着陈芹,

仿佛己经闻到了新鲜血肉的香气。

他咧着嘴,醉醺醺的一步步朝门口走来,

巨大的身躯带着一股压迫感,油腻的双手张开,

像要抓小鸡:

“小娘皮,运气不好啊!

撞到爷爷们的地盘!

正好,锅里还差点鲜肉……”

他的目光扫过陈芹灰白的皮肤,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

但随即被更强烈的食欲和残忍覆盖,

“这皮子颜色是怪了点……管他呢!

细皮嫩肉的,煮起来肯定香!”

他身后的男人们也跟着哄笑起来,

污言秽语夹杂着贪婪的催促:

“疤哥!快弄进来!”

“手脚麻利点!别让她跑了!”

“看着瘦,够不够塞牙缝啊……”

哄笑声、催促声、炖肉锅咕嘟咕嘟的翻滚声、角落里女人压抑的啜泣声……

混合着浓烈到令人窒息的肉香、汗臭和绝望的气息,

如同粘稠的泥沼,瞬间淹没了这栋曾经奢华的别墅客厅。

陈芹就站在门口。

灰白的手指还搭在冰凉的门框上。

她看着那步步逼近、满脸横肉的光头壮汉,

看着他身后那群眼中闪烁着食人凶光的男人,

看着角落里那些如同待宰羔羊般绝望瑟缩的女人,

还有那口翻滚着可疑肉块、散发着浓烈香气的大锅。

淘金者在她脚边,背毛完全炸开,身体伏低,

喉咙里爆发出从未有过的、充满极端威胁和恐惧的狂吠。

震得门框都在微微发颤。

招财则悄无声息地压低身子,

全身的橘毛根根竖起,

尾巴高高炸开像根鸡毛掸子,

金色的瞳孔缩成两点冰冷的针尖,

死死盯着逼近的光头,

喉咙里滚动着低沉而危险的斯哈声,

如同即将离弦的毒箭。

光头壮汉对狂吠的狗和炸毛的猫视若无睹,

他的眼中只有门口这个沉默的、看起来毫无反抗之力的“两脚羊”。

他狞笑着,粗壮的手臂猛地伸出,

布满污垢和汗毛的大手,

带着一股腥风,

首首抓向陈芹单薄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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