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台上的风带着血腥和尘埃的味道。
林晚晚紧紧抱着怀中瘦骨嶙峋、
哭到脱力的女儿甜甜，
仿佛拥抱着失而复得的整个世界。
巨大的喜悦和心痛如同潮水，几乎将她淹没。
但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这里不是久留之地。
血腥味和刚才的打斗声随时可能引来更多的东西。
“甜甜，甜甜……听妈妈说，”
林晚晚的声音嘶哑而急切，
她捧起女儿沾满泪水和灰尘的小脸，
强迫她看向自己，
“我们得离开！现在！跟着妈妈，别怕！”
她的目光扫过几步之外，
那只被消防斧劈开脖颈的保安丧尸尸体，
还有散落在地的简陋弩箭和消防斧。
甜甜的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巨大的恐惧和委屈尚未平息，
但母亲眼中那熟悉的、令人安心的决绝光芒让她下意识地用力点了点头，
小手死死抓住了林晚晚沾满血污的衣襟。
“招财，咱们走。”
林晚晚低声唤道。
橘猫无声地踱步过来，金色的瞳孔扫过甜甜，
又警惕地望向通往设备间的走廊入口。
它喉咙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呼噜，
似乎在确认安全。
林晚晚迅速行动。
她先捡起掉落的消防斧，冰冷的斧柄给她带来一丝力量感。
又捡起甜甜那把简陋却救了她命的弩，
塞进自己腰后。
然后，她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将甜甜背了起来。
女儿轻得让她心碎，骨头硌着她的脊背。
“抱紧妈妈。”
林晚晚低声命令，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甜甜立刻用细瘦的手臂死死环住她的脖子，
将小脸埋在她的颈窝，身体依旧在微微发抖。
“走！”
林晚晚背起女儿，脚步有些踉跄，但异常坚定。
她看了一眼招财。
橘猫立刻会意，如同开路的先锋，
无声而迅捷地窜向那扇敞开的玻璃门，
消失在昏暗的走廊里。
林晚晚背着甜甜紧随其后，
每一步都踩在厚厚灰尘上，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走廊死寂，两侧紧闭的教室门如同沉默的墓碑。
空气里是灰尘和淡淡的化学药剂残留气味。
她紧绷着神经，消防斧横在身前，
耳朵捕捉着任何一丝异响。
甜甜温热的呼吸喷在她的颈侧，是这死寂中唯一的暖意。
很快，她们回到了那个巨大的设备间。
空调机组的阴影如同蛰伏的巨兽。
林晚晚的目光立刻锁定了墙壁高处那个黑黢黢的通风口——
她们来时的路。
“招财，原路返回？”
橘猫金色的瞳孔在昏暗中一闪，
随即几个轻巧的纵跃，精准地扒住通风口边缘向内凸起的金属格栅，
身体一缩，如同灵巧的液体般滑了进去，
瞬间消失在黑暗中。
林晚晚背着甜甜走到通风口下方。
高度让她有些吃力。
她深吸一口气，将消防斧别回腰间，
双手抓住通风口边缘冰冷的金属。
冰冷的触感和粗糙的铁锈刺激着她的掌心。
她双臂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引体向上。
沉重的身体带着女儿的重量向上牵引。
林晚晚咬紧牙关，额头青筋暴起，汗水瞬间浸透绷带。
她终于将上半身探入了狭窄的通风管道。
她用手肘和膝盖死死抵住粗糙的管道壁，
艰难地将自己和背上的女儿一点点拖拽进去。
沉重的登山绳还静静地躺在管道深处。
“甜甜……爬！跟着招财。”
林晚晚喘息着，声音带着巨大的疲惫。
管道内一片漆黑，只有前方深处，
招财那双如同金色萤火虫般的瞳孔，
在黑暗中稳定地亮着，为她们指引方向。
甜甜被放了下来，
她瘦小的身体在狭窄的管道里反而更灵活。
她看着黑暗中那两点温暖的金光，
那是招财，是刚才救了她和妈妈的大猫。
一股巨大的勇气涌了上来。
她不再犹豫，手脚并用，朝着那金色的光点爬去，
动作虽然虚弱，却带着一种求生的本能。
林晚晚紧随其后，肺部火烧火燎，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粉尘，但她不敢停下。
爬行似乎比来时更加漫长。
黑暗和压抑的空间放大了疲惫和恐惧。
甜甜的速度越来越慢，喘息声越来越重。
林晚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不断低声鼓励：
“坚持住甜甜！快到了！妈妈就在后面！”
终于，前方出现了微弱的光线。
通风口的轮廓清晰起来。
招财金色的瞳孔在出口边缘闪烁着。
林晚晚心中狂喜。
她加快速度，越过甜甜，率先爬到出口。
她探出头，刺眼的灰白天光让她眯了眯眼。
下方，是那片由废弃车辆构成的、依旧翻腾着灰色浪潮的钢铁坟场。
嘶吼声和撞击声隐隐传来。
她迅速解下腰间的登山绳，
将绳头在通风口内一根牢固的金属支架上飞快地打好锚点结。
然后，她转过身，对气喘吁吁爬过来的甜甜伸出手：
“甜甜，过来！抓住绳子！滑下去！妈妈就在你后面！”
甜甜看着下方令人眩晕的高度和远处蠕动的灰影，
小脸上闪过一丝恐惧，
但她看到母亲眼中不容置疑的坚定和鼓励，
又看了一眼旁边安静蹲坐、金色瞳孔注视着她的招财。
她用力点了点头，伸出冰冷的小手，
紧紧抓住了绳索。
林晚晚帮助女儿将绳索在腰间绕过，做了个简易的保护。
她看着甜甜的眼睛：
“别怕！看准下面那辆公交车的车顶！滑下去！
抱住头！妈妈马上就来！”
甜甜深吸一口气，眼中爆发出与年龄不符的决绝。
她不再看下方，身体向后一仰，双手死死抓住绳索，
双脚蹬在通风口边缘，瞬间滑了出去。
林晚晚的心跟着悬到了半空。
她死死盯着女儿滑翔的身影。
甜甜的身体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风声在耳边呼啸，在接近下方一辆倾倒的公交车车顶时，
她下意识地屈膝蜷缩。
身体重重落在布满灰尘和鸟粪的车顶上。
冲击力让她在车顶翻滚了两圈才停下。
尘土飞扬。
她咳嗽着，但立刻挣扎着坐起，
飞快地解开了腰间的绳索。
小脸煞白，但眼神明亮。
她成功了。
林晚晚长长松了一口气。
她不再犹豫，抓住绳索，身体向后滑出。
她的动作更加熟练有力，精准地落在甜甜身边，
一把将女儿拉进怀。
“妈妈！”甜甜紧紧抱住她。
“没事了！甜甜真棒！”
林晚晚的声音带着哽咽和后怕。
她迅速解开绳索。
就在这时。
“喵！”
招财发出一声短促而尖锐的警告。
林晚晚猛地抬头。
只见远处那辆侧翻的渣土车车斗顶部，
情况己经危急到了极点。
陈芹灰白的身影依旧如同礁石般矗立着，
但脚下的立足之地正在被汹涌的尸潮疯狂攀爬，
无数腐烂的手臂从车斗边缘探出，抓挠着钢板。
更有几只异常敏捷的丧尸己经攀爬上来，
从不同方向朝着陈芹猛扑过去。
嗬嗬的嘶吼声汇成一片狂暴的浪潮。
陈芹手中的唐刀化作一片模糊的乌光。
每一次挥动都带着冰冷的决绝。
噗！
一只扑上来的丧尸头颅高高飞起。
嗤！
另一只被刀锋精准地贯穿眼眶，颓然倒地。
铛！
刀身格开一只抓来的腐烂手臂，
顺势下削，断腕落地。
她的动作依旧精准、高效，
快到不可思议。
灰白的身影在狭窄的车斗顶部闪转腾挪，
每一次移动都险之又险地避开致命的扑咬。
但丧尸的数量太多了。
它们如同潮水般从西面八方涌上。
陈芹的每一次格挡和斩杀，
尸群也只是让她被逼退一小步。
车斗边缘的空间越来越小。
一只丧尸从她背后视野死角猛地扑出。
腐烂的巨口大张，首咬她的后颈。
林晚晚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招财全身炸毛，喉咙里滚动着压抑的咆哮。
但陈芹仿佛背后长了眼睛。
身体如同没有骨头般向侧面一滑。
险险避过。
同时，反手一刀。
噗！
刀锋精准地从那丧尸的太阳穴贯入。
黑血和脑浆迸溅。
但那丧尸扑击的惯性巨大，
沉重的尸体依旧重重撞上陈芹。
陈芹的身体被撞得一个趔趄。
脚下踩到一片湿滑的血污。
糟了！
她的身体瞬间失去平衡。
朝着车斗边缘外、那片翻腾的灰色尸海倒去。
林晚晚和甜甜倒吸一口凉气，屏住了呼吸。
招财也瞳孔紧缩。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
陈芹灰白的手猛地探出。
五指如同钢钩，
死死抠住了车斗边缘一根凸起的、冰冷的铁皮。
身体如同钟摆般悬在了半空中。
脚下，是无数张开的腐烂巨口和抓挠的手臂。
她稳住身形，另一只手依旧紧握着滴血的唐刀。
她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脚下的尸海，
灰白的目光如同最冷的冰，
扫过车斗上再次涌来的丧尸，手腕一抖。
锵！
刀光再起。
将一只试图探头咬她脚踝的丧尸头颅削掉半边。
林晚晚看得心惊肉跳。
她知道自己和甜甜留在这里只会成为累赘。
陈芹在为她们争取时间。
她们不能拖后腿。
“走！”
林晚晚不再犹豫，
一把拽过还有些发懵的甜甜，
转身就朝着来时的路径狂奔。
她记得每一个落脚点。
公交车顶、集装箱、油罐车罐体……
动作迅捷而准确。
招财紧随其后，如同一道橘色的闪电。
她们在扭曲的车骸间跳跃、攀爬。
将身后那片沸腾的尸海和车斗上惨烈的厮杀甩在身后。
每一次落脚都伴随着钢铁的呻吟和灰尘的飞扬。
甜甜紧紧抱住母亲，不敢松懈，不敢回头。
终于，辣条号PLUS庞大的橄榄绿色身影出现在前方。
沉重的车身在尸群的围攻下微微摇晃，
车窗上糊满了黑黄的粘液和抓痕。
撞击声和嘶吼声震耳欲聋。
林晚晚用尽最后的力气，
抱着甜甜冲到房车巨大的侧滑门前。
“金子！开门！”
她用尽力气嘶喊。
几乎在她喊声落下的同时。
哗啦——
沉重的侧滑门猛地从里面拉开。
淘金者巨大的棕黄色脑袋探了出来，
黑亮的眼睛里充满了焦急和巨大的喜悦。
它对着林晚晚和甜甜发出兴奋的呜呜声。
林晚晚抱着女儿，滚进车厢。
招财紧随其后窜入。
“关门！”林晚晚嘶声喊道。
淘金者似乎听懂了她语气中的急迫，
巨大的身体猛地向后一缩。
哗啦——砰。
沉重的侧滑门瞬间关闭，
将外面汹涌的尸潮和震天的嘶吼彻底隔绝。
车厢里瞬间安静下来。
只有林晚晚和甜甜粗重如破风箱般的喘息声，
还有淘金者兴奋的呜咽和摇得如同螺旋桨的尾巴。
林晚晚抱着甜甜，瘫坐在冰冷的地毯上。
她紧紧抱着失而复得的女儿，
感受着她微弱的心跳和温热的体温，
巨大的疲惫和后怕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
泪水无声地滑落。
甜甜蜷缩在母亲怀里，
小脸苍白，
嘴唇干裂脱皮，
身体因为脱水和巨大的情绪波动而微微痉挛。
她虚弱地睁开眼睛，
茫然地打量着这个巨大、陌生却又异常坚固的空间。
目光扫过兴奋地舔着她手的淘金者，
又落在刚刚跳上副驾、正慢条斯理舔着爪子上污迹的招财身上。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了驾驶座上那个空着的、沾着灰尘和血迹的位置。
“陈姐……”
林晚晚的声音带着巨大的担忧和恐惧，
望向那扇紧闭的车门。
陈芹还在外面，还在那片尸海中心。
就在这时。
砰！砰！
沉重的脚步声和撞击声从车顶传来。
紧接着，是侧滑门上方通风窗被猛地拉开的声音。
一个灰白的身影带着浓重的血腥和尸臭，
如同鬼魅般滑了进来。
重重落在车厢地板上。
是陈芹！
她浑身沾满了黑红的污血和粘稠的腐肉碎块，
灰色的工装裤被撕开了几道口子。
灰白的脸上也溅上了几道黑血，
深色的尸斑在污秽下若隐若现。
她手中的唐刀依旧紧握，
暗哑的刀身上覆盖着厚厚的、粘稠的黑色血浆，
正顺着刀尖缓缓滴落在地毯上。
车厢里瞬间安静。
只有她刀尖滴血的“嘀嗒”声，在死寂中格外清晰。
林晚晚看着浑身浴血的陈芹，
巨大的感激和劫后余生的庆幸让她几乎说不出话，
只是紧紧抱着甜甜，泪水流得更凶。
甜甜也睁大了眼睛，
看着这个如同从地狱血池中爬出来的、散发着冰冷气息的灰白身影。
脸上充满了震惊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崇拜。
陈芹没有看她们。
她径首走到驾驶座，将手中滴血的唐刀随手丢在副驾的地毯上。
沉重的刀身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她坐进驾驶座，
她的目光透过布满污渍的前挡风玻璃，
最后望了一眼远处那栋教学楼模糊的轮廓。
然后，她拧动钥匙。
极其轻微的电流嗡鸣声响起。
仪表盘亮起幽绿的光。
她挂挡，
巨大的橄榄绿色房车发出低沉的震动。
宽厚的越野轮胎碾过地面散落的丧尸残骸和垃圾，
强行挤开挡路的几只丧尸，
车身在撞击中微微摇晃。
辣条号PLUS如同苏醒的钢铁巨兽，
开始缓缓倒车，调转方向。
车厢里，林晚晚紧紧抱着虚弱的甜甜，
感受着车辆平稳的行进。
淘金者温顺地趴在她们脚边，发出满足的呼噜声。
招财跳上副驾的椅背，
蜷缩起来，
开始慢条斯理地清理自己沾染了污迹的毛发。
陈芹的目光只看着前方。
灰白的指尖搭在光滑的方向盘上。
城市废墟的轮廓在后视镜中逐渐远去、模糊，
最终被荒凉的郊野公路所取代。
夕阳的金辉穿透挡风玻璃的污渍，
将车内染上一层淡淡的橘红。
成了这归途中最安稳的背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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