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野空心菜

字体:     护眼 关灯

乡野空心菜

 

柏油路在烈日下蒸腾出扭曲的蜃影,陈芹蹬着空三轮车,车斗里的铁锅随着颠簸“咣当”乱响。

头盔面罩糊满苍蝇尸体,她掀起护目镜擦了擦,远处高速路牌上斑驳的红漆突然闯入视线:【××农家乐 前方500米】,箭头下方有人用炭笔画了颗歪扭的爱心。

「农家乐?」她捏住刹车,胶靴碾过一具风干的丧尸——那东西的工装裤上别着「采摘向导」的胸牌,手里还攥着半截黄瓜,「看来是爱岗敬业到死。」

绕过锈成废铁的收费岗亭,柏油路陡然缩成一条田埂。

陈芹跳下车,靴底陷进的泥土里。

腐烂的篱笆外,成片的空心菜在风中翻卷,叶片肥厚得能掐出水,藤蔓爬满倒塌的丝瓜架,黄花开得嚣张跋扈。

「丧尸病毒杀不死绿色蔬菜,」她蹲下身,指甲掐断一截空心菜梗,汁液溅上灰白的手背,「倒是便宜了我这个活死人。」

摘菜时总撞到面罩。

陈芹第三次把空心菜戳到下巴上后,终于暴躁地扯下头盔。

灰白长发黏在脖颈上——虽然丧尸不会流汗,但烈日晒得腐肉发烫,像块滋滋冒油的培根。

「种菜就种菜,搞什么行为艺术?」她对着篱笆上的尸体嘀咕。

那家伙的颅骨里长出一株番茄,红果正巧卡在眼窝里,风一吹就晃悠着「瞪」她。

丧尸篱笆外晃过几道影子,她警觉回头——原来是三只丧尸绵羊,羊毛脱落成癞痢状,蹄子溃烂得露出白骨,正机械性地啃食着菜地边的蒲公英。

「自助餐请排队,」她扔过去一把老菜叶,「别把口水流进我的午餐上。」

田埂尽头立着半塌的木屋,屋顶太阳能板碎成蛛网,门板上用粉笔写着:【自摘蔬菜10元/斤,偷菜者变】。

陈芹盯着最后一行字,无声地咧开嘴:「预言家啊老板。」

木屋后的工具棚里,景象宛如末日农业展览:

生锈的锄头柄上缠着牵牛花,紫红色的喇叭正对着乌鸦嘚瑟。

塑料喷壶里积着雨水,孑孓在水面跳着求偶舞。

某位丧尸化的老伯卡在肥料堆里,草帽盖住腐烂的半张脸,手里还握着把沾泥的小铲子。

陈芹摘下他的草帽扣在自己头上,帽檐正好遮住后颈的尸斑:「现在像下乡考察的农业专家了。」

空心菜田里蹲着三具丧尸,腐烂程度堪比泡发的海带。

陈芹从它们中间穿过时,腐烂的指节擦过她裤腿,留下几道泥痕。

「各位,咱们是自己人,」她拨开某只丧尸脑袋上的南瓜藤,「冤有头债有主。」

菜畦的土里混着碎骨和弹壳,她专挑叶片完整的植株下手,指甲划断菜梗的脆响惊飞了田鼠。

丝瓜架下的西红柿红得发黑,她摘下一颗捏了捏,果肉噗嗤裂开,酸味混着番茄的甜涌进鼻腔——

「这算丧尸番茄还是酵素饮料?」她对着阳光眯起眼,汁液顺着手腕流进袖口。

木屋前的石磨盘成了料理台。

陈芹从坍塌的灶台里翻出铁锅,溪水冲掉蜘蛛网后,锅底积了三年的灰化作一团黑云。

农庄厨房的土灶台积了层鸟粪,陈芹用丧尸指甲刮铁锅时,火星溅进柴堆差点引燃屋顶的蛛网。

她从后院井里打上混着浮萍的水,倒进锅时嘀咕:「井底要是有丧尸,这算不算尸骨高汤?」

食材简单得令人心酸:

空心菜只取嫩尖,老梗喂给窗外的丧尸绵羊。

野苋菜焯水后挤成翡翠色的团子。

篱笆上偷摘的番茄(切开后发现果肉意外鲜红)。

最后撒一把从海边晒盐场刮出的盐粒——尝起来像海洋味的眼泪——就是贼咸的味道。

铁锅炖煮的咕嘟声里,她突然想起病毒爆发前的暑假。

母亲总抱怨她分不清韭菜和麦苗,父亲蹲在阳台花盆里种出营养不良的小葱,炒蛋时焦糊味能从六楼飘到小区门口。

「现在倒成大厨,」她戳着番茄块,「虽然原料的肥料比较重口。」

空心菜的菜梗撕成两半,叶片揉出汁水。

野葱用石块拍烂。

猪油是从厨房角落挖出的陶罐里刮的,早己氧化成蜡黄色。

油热时青烟首窜,她倒进空心菜的瞬间,叶片蜷缩的声响像丧尸磨牙。

香气漫开的刹那,整片菜园的丧尸集体转头。

陈芹举着锅铲挥舞:「看什么看?你们又不能吃!」

暮色染红菜畦时,陈芹瘫在磨盘上啃生黄瓜。

草帽檐的阴影遮住她灰白的脸,远处丧尸老伯的草帽被风吹进番茄丛,像一颗腐烂的太阳沉入血色海洋。

她突然想起病毒爆发前的暑假,外婆家的灶台也飘着这样的炊烟——只是那时的空心菜里,永远不会吃出鲜血的味道。


    (http://xwcsw.com/book/EHAFAA-22.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xwcsw.com
下午茶书屋 我的书架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