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翊在睡梦中感到怀中空了，原本熟悉的温度似乎悄然消失。他眉头微蹙，猛然睁开眼，转头一看，床边空荡荡的，谢沫的身影不见了。
他立刻翻身起床，披上外衣，脚步匆匆地推开卧房门，几乎是冲到了客厅。夜色沉沉，屋内一片静谧。他却在昏黄灯光下看到谢沫正站在窗前，推开了窗户，望着外头雪白的夜色出神。她的身影被风轻轻吹动，单薄得仿佛随时会被寒风卷走。
季翊的心陡然揪紧，他悄然走上前，轻轻将一件外套披在她肩头。
“你怎么醒来了？”
她的声音清清冷冷，却透着一丝真实的温柔，和梦中呆滞的她截然不同。季翊站在她身后，望着她纤细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他伸出手，从后方轻轻抱住她，将下巴抵在她的肩上，嗓音低沉，带着压抑的情绪：“沫儿……”
谢沫没有转身，依旧看着窗外那纷飞的大雪。
“我这次……睡了多久？”
“三天。”季翊答。
“那我有没有在梦中……大喊大叫，或者说什么话？”
季翊顿了顿，语气温和却带着一丝刻意的轻描淡写：“没有，你睡得很安静，一首在笑。”
谢沫低声“哦”了一句，眼神却有些恍惚。
“沫儿可是梦见什么了？”季翊轻声问。
“嗯，梦见了我的小姐妹……王琪。”
她顿了顿，又喃喃道：“好奇怪啊，我怎么会突然梦见她……明明己经很久没想起她了。也没发生什么事，我就那么突然地……睡着了，没有任何预兆。”
谢沫缓缓将茶杯举到唇边，轻轻吹了吹。
“我在想，是不是……她出事了？托梦给我？”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首觉般的惶惑。
“季翊，我感觉……我朋友出事了。”
她没有看他，只是望着窗外纷飞的雪花，眼神落在远方的夜色中。
“很强烈的预感。”她轻声说，“可我……无能为力。”
季翊站在她身后，沉默片刻，轻轻将下巴靠在她肩头，语气温柔却带着安抚：“沫儿，可能是你前段时间太累了……心里惦记她，所以才会梦见她。”
谢沫沉默了会，“也许吧！你快去睡吧！”她说，“不用管我，我现在清醒得很。就想一个人静静。”
季翊紧紧抱了谢沫一会，喉头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样。他想说，他不想离开她半步；他想说，他怕她一个人面对黑夜，又悄然坠入那无法自拔的梦境里。但他终究只是点了点头：“好。”
他帮她把窗户轻轻掩上，怕风太冷，也怕她受凉，却不敢再说一句劝她休息的话。
回到床上，谢沫留下的余温还在，仿佛她只是暂时离开，很快就会回到他怀里。可季翊知道，她的心神还停留在那个他无法触及的梦中。
“少夫人，你还好吗？”
阿护一早醒来，便看到谢沫坐在壁炉边，披着外衣，神情平静，却像是刚经历了一场很长的梦。
谢沫回头看了他一眼，轻轻点头，露出一个略显疲惫的笑：“还好，就是睡太久了，现在脑袋有点清醒。”
“少夫人，我去厨房做点吃的。”
“好，谢谢阿护。”
她的目光落回火光上，脑中却一刻也没停歇。王琪的脸一遍遍在脑海里闪现，梦境里两人并肩而行、说笑，甚至还提到了滇泷城的事。太真实了，不像梦，更像是某种警示。她觉得王琪一定是出事了。
阿铭也醒了，听到客厅有声响，光着脚飞快地跑出来，一把扑进谢沫怀里，“姐姐！”
谢沫下意识抱住她，轻拍着她的背，嘴角带着一丝真正的温柔。
“咦，姐姐身上的味道好大，好臭……”
谢沫一愣，低头闻了闻自己，随即失笑，点了点头：“知道了。”
她起身回到房间，沐浴更衣，把头发梳理整齐，又换了一身清新的衣服。
她转身走向床边，看着熟睡中季翊。忍不住俯身轻轻嗅了嗅被褥，皱眉道：“我怎么感觉我们这床有味道？”
季翊瞬间清醒，睁眼就有些慌：“可能……你昨天吐了，我没收拾干净。”
“啥？我昨天吐了？”谢沫睁大眼。
季翊点了点头，神色如常。
谢沫立马起身整理衣袖，一副“这还了得”的架势：“那你快起来，我要收拾一下。我不允许我的房间有异味。”
季翊看着她精神不少，也放下心来，起身一边披衣一边低笑：“是是是，夫人发话了，我哪敢不从。”
自从那次醒来后，谢沫始终有个心结，那就是王琪。她想回去了，但表面还是淡定，天天教着清谷的人怎么玩雪橇。
日子一天天过去，终于到了三月底，雪不再下，开始化雪。
谢沫开始着手准备阿护与格桑吉的婚礼。
季翊说要三媒六聘，要请媒婆……
谢沫不懂草原的规则，只能找摩尔德的妻子询问：男子娶草原的姑娘需要准备哪些东西。
季翊写好了家书，给家里季老爷跟季柠柠说了阿护的事。
收为义子，给到季姓，取名——季守诚。
谢沫他们还是叫他阿护，只是习惯了，改不了口。
摩尔德妻子微微笑了笑，眼中透露出几分温和的智慧：“要是娶我们族的姑娘，首先要准备好房子，必须是稳定的住处。而三媒六聘是不可少的程序。”
谢沫眼神一闪，心中有所记挂：“三媒六聘是什么意思？”
“嗯，”摩尔德妻子解释道，“三媒是指三位媒人，六聘则是六项聘礼。首先，媒人需要负责提亲、商讨婚期，甚至帮助双方家长沟通感情，至关重要。然后是六聘，依照不同的家庭情况和地位有不同的规定，但大致是：聘金、聘礼、聘衣、聘马、聘酒、聘礼品。”
谢沫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心里盘算着这些复杂的礼数。她又问：“那么房子……需要什么样的准备呢？”
“房子是要有足够的空间，且要根据姑娘的家族背景来定。有的家族会要求买房子或建房，尤其是对于草原上的族女，房子不仅仅是住的地方，更是代表着你丈夫的能力和心意。”摩尔德妻子微笑着补充道，“除此之外，最好再有一份礼物，给她的家族表示敬意。你丈夫的地位越高，礼物的分量就越大。”
出山的路终于通了。
谢沫跟着季翊，坐着阿护驾的马车，一路颠簸地来到了清谷最近的城镇。
城镇和她以往见过的很不一样。街上没有太多精致的商铺，有的是粗犷实用的摆设。每家店门口都挂着牛头、羊头，甚至还有其他动物的角和皮革，血色未干，油脂未尽，全是从动物身上剥下来的货真价实的东西。
阿护一边赶车，谢沫一边坐在车厢里东张西望。
街道两旁熙熙攘攘的人群穿行着，大多穿着厚重的皮衣，满身风尘。谢沫皱了皱眉，时不时抬手掩住口鼻。
“我不太喜欢这里的味道……”她小声嘀咕着，“好像很久没洗澡。”
季翊瞥了她一眼，嘴角扬起：“这地方离水远，冬天洗澡本就是稀罕事。”
谢沫撇撇嘴，没再说话。
很快，他们便找到了摩尔德推荐的那位媒婆。
那媒婆身材圆润，戴着满头的铜饰，见了人便笑，眼睛都快眯没了。听完阿护的情况，她连连点头，说好说好，又推了另外两位老媒人出来，说是当地最擅长操办婚事的“三媒”。至此，三媒的阵容就这么定下来了。
聘礼的准备也开始了。
谢沫拿出如花当初给她留下的银子，又向季翊要了点，两人一起凑了些钱出来。跑了几家店，买下了聘酒、聘衣、还有用来装饰婚车的彩带和布匹，整整装了满满一车。
马车驶出城镇后快马加鞭，终于在酉时回到清谷的房子。
第二天一早，三位媒婆盛装打扮，带着季翊与谢沫一同前往族长家中，正式提亲。
火盆中松木燃烧发出噼啪声响，热气烘暖了族长家的大屋。
族长端坐上位，目光炯炯有神。
媒婆们你一言我一语，口齿清晰地讲着阿护的为人、季家背景、聘礼数目、婚事安排。谢沫站在一旁，不说话，只静静看着——她知道，这是清谷的规矩，由男人出面说亲，女子只需在一旁等候答复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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