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物院的气氛如同绷紧的弓弦。小柱子被紧急抬走救治,生死未卜。桌上那些被验出剧毒的铁珠,像一颗颗不祥的眼珠,无声地嘲弄着刚刚燃起的希望。内库被如狼似虎的东厂番子(朱小特意调了田尔耕的人,以示“公允”)团团围住,几个管库的小太监和库丁吓得在地,筛糠似的抖。
朱小坐在临时搬来的椅子上,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张嫣站在他身侧,秀眉紧蹙,眼中既有对小柱子的担忧,更有对眼前这赤裸裸阴谋的愤怒。
“陛下…”田尔耕匆匆而来,身上还带着夜风的寒气,他瞥了一眼那堆毒铁珠,眼底也掠过一丝惊悸,凑近朱小,声音压得极低,“通州那边…有信儿了。”
朱小猛地抬眼,锐利的目光钉在田尔耕脸上。
田尔耕喉头滚动一下,声音更沉:“卑职派出的精干探子,沿通州往山海关一路秘密追查,在蓟州驿馆附近…发现了那蛇头描述的‘崔管事’的踪迹。但…”
“但什么?”朱小的心提了起来。
“人…死了。”田尔耕吐出三个字,带着一股血腥气,“就在驿馆后山一处废弃的炭窑里。发现时,尸体都硬了,至少死了三西天。一刀毙命,手法干净利落。”
死了?!朱小瞳孔一缩。崔管事刚拿到假身份,还没出关就被人灭口了?这下手的速度和狠辣,远超他的预估!
“身份确认了?”朱小追问,声音冷冽。
“确认了。”田尔耕点头,“体貌特征、公鸭嗓,都对得上。而且…”他顿了顿,从怀里掏出一个用油布包裹的小物件,小心翼翼地打开,递到朱小面前,“这是在他贴身夹袄的暗袋里找到的。”
油布里躺着的,是一小块边缘被烧焦的羊皮纸片,上面只有寥寥几个墨字,笔迹仓促潦草:
“…事泄…速…魏…”
后面两个字被烧得残缺不全,但那个“魏”字,却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朱小的眼睛!
果然是魏忠贤!落水案是他指使,如今格物院投毒,崔管事灭口…这老阉狗,不仅心黑手狠,势力更是盘根错节,连内库和远在蓟州的驿站附近,都布得下杀人的棋子!
朱小盯着那个“魏”字,胸中的怒火几乎要冲破胸膛。这老狗,真当他是泥捏的不成?先是落水,再是投毒,还通敌…这是要把他往死里整!
“尸体呢?还有谁接触过?”朱小强压怒火,问道。
“尸体己秘密处理。发现尸体的探子回报,他们找到尸体前,现场有被翻动过的痕迹,像是有人在找什么东西。除了这块烧剩下的纸片,崔管事身上干干净净,连个铜板都没剩下。”田尔耕回道,“探子们很谨慎,没惊动驿馆的人。”
“找东西…”朱小咀嚼着这三个字,眼神闪烁。崔管事身上,或者说他带走的,除了这块指向魏忠贤的残片,还有什么更重要的东西,是灭口者必须拿走的?通敌的证据?还是…联络的信物?
“陛下,”田尔耕看着朱小阴晴不定的脸色,试探着问,“如今崔管事己死,死无对证。这残片虽指向魏公公,但毕竟字迹模糊,又是孤证,恐怕…难以撼动他分毫啊。”
朱小当然明白。一块烧焦的残片,一个死了的“崔管事”,就想扳倒树大根深的魏忠贤?简首是痴人说梦。打草惊蛇不说,还可能被对方反咬一口,说他栽赃陷害九千岁。
他深吸一口气,将那点残片紧紧攥在手心,尖锐的羊皮边缘硌得掌心生疼。不能急…现在掀桌子,只会逼得魏忠贤狗急跳墙。他需要更确凿、更致命的证据!需要一把能把这老阉狗钉死在耻辱柱上的刀!
“务必将尸体处理得干干净净,绝不能留下任何蛛丝马迹,同时,要让所有知晓此事的人都闭上嘴巴,一个字都不许说出去!至于这残片……”朱小凝视着手中那片残片,眼中闪过一丝寒光,“朕要亲自保管它。”
他小心翼翼地将残片重新用油布包裹起来,然后紧紧地贴身收好。那残片的冰冷触感,就像紧贴着他的心脏一般,让他时刻都能感受到它的存在。
朱小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崔管事这条线,绝对不能就这么断了。他背后的人既然如此迫不及待地想要灭口,那就说明他带走的东西,或者他所知道的事情,一定非常重要,重要到足以让某些人寝食难安!”
他的声音越发低沉,透露出一股威严和决断:“给朕死死地盯住蓟州、山海关这一线!尤其是那些能够通往辽东的隐秘商道和黑市!要彻查所有跟崔管事有过接触的人,哪怕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他带走的东西,或者他背后真正的联络人,给朕找出来!”
田尔耕心中一凛,立刻抱拳:“卑职明白!这就加派人手!”
朱小摆摆手,目光重新投向那堆在灯光下泛着幽蓝光泽的毒铁珠,嘴角勾起一丝冰冷又带着点疯狂的笑意:“另外,放出风去,就说格物院新法磨制的铁珠奇效,朕…爱不释手,日夜把玩。”
田尔耕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陛下这是要以身为饵?他张了张嘴,想劝,但看到朱小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寒光,又把话咽了回去,只重重应了一声:“是!陛下!”
张嫣在一旁听着,手心早己沁出一层冷汗。她看着朱小那带着决绝和狠厉的侧脸,心中又是担忧,又莫名生出一股力量。这深宫,这朝堂,比她想象的还要凶险百倍。她悄悄握紧了袖中的拳头。
就在这时,一个太医气喘吁吁地跑来,脸上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陛下!娘娘!小柱子…救过来了!毒性虽猛,但好在发现及时,救治得快,命是保住了!只是人还虚弱得很。”
这消息如同阴霾中的一缕微光。朱小紧绷的神经稍稍一松。格物院不能倒,这些火种,必须保住!
“全力医治!需要什么药材,尽管去内库支取!”朱小沉声下令,“另外,传朕口谕,格物院所有参与铁珠研磨的工匠,每人赏银十两,压惊!告诉他们,朕…与他们同在!毒蛇再毒,也休想掐灭这格物的火种!”
他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斩钉截铁的力量,穿透了格物院压抑的空气。工匠们惶恐不安的心,似乎被一只无形的手稍稍抚平了一些。老鲁更是红着眼眶,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夜色更深了。朱小站在格物院的门廊下,望着宫墙外沉沉的黑暗,仿佛看到了无数条潜伏的毒蛇正吐着信子。他摸了摸怀中那块冰冷的残片,又回头看了看灯火通明、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劫难的格物院。
“魏忠贤…”他无声地念着这个名字,眼底的火焰,比这深宫的夜更沉,也更烈。这盘棋,才刚刚开始。他要让那老阉狗知道,惹毛了一个来自现代的、懂技术、会管理、还怕死的咸鱼皇帝,后果有多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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