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执事那句“前途无量”的许诺犹在潮湿的空气中回荡,溶洞内却只剩下死寂的寒意。昏黄的油灯在王伯手中颤抖,映着他惨白如纸、写满绝望的脸。他看着林玄,浑浊的老眼里不再是算计和利用,而是被巨大恐惧吞噬的空洞。
“完了…全完了…”王伯在地,声音嘶哑干涩,“林小子…不,林玄…那赵扒皮…他盯上你了!他把你弄去甲字三号,绝不是为了栽培!他是要把你攥在手里,当奇货可居!等榨的价值,或者发现你根本不是他想的‘隐灵根’…你就死定了!连带着我这把老骨头,还有我这辛苦几十年的地方…都要给他陪葬!”
林玄沉默地站着,阴影笼罩着他低垂的脸庞。赵执事的探查虽然被他以混沌铜钱碎片之力蒙蔽过去,但那最后一拍肩膀时对方眼中瞬间的惊疑,以及此刻王伯的恐惧,都清晰地告诉他:危机并未解除,只是换了一种更凶险的方式逼近。阳光下的药圃,是更广阔的舞台,也是更深的牢笼。
他缓缓抬头,目光扫过王伯失魂落魄的脸,扫过这片生机盎然的地下药园,最后落在那条通往未知地脉深处的狭窄石隙。混沌铜钱碎片在识海中无声旋转,传递着一丝沉静的力量,压制着他体内因星辰之力灌注而澎湃的气血。他需要时间,需要了解这青云宗更多的底细,更需要弄清楚心口烙印与那遥远星辰之间更深层的联系。
“王伯,”林玄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听不出恐惧,也听不出愤怒,“事情己至此,懊悔无益。明日我去甲字三号,这里…你好自为之。”
他的平静反而让王伯更加不安。王伯看着林玄那双深潭般的眼睛,那里面没有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惊慌,只有一种让他脊背发凉的沉寂。一个可怕的念头在王伯心中滋生:这小子…绝不简单!他真的是被山洪冲来的采药人吗?赵扒皮说他引动了什么波动…难道…
恐惧如同毒藤,瞬间缠绕了王伯的心脏,压倒了之前那点对失去“苦力”的不甘和对药园暴露的担忧。他猛地抓住林玄的裤脚,如同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声音因极度的恐惧而变形:“不!林玄!你不能走!你走了,赵扒皮发现你没用,或者…或者他发现你的秘密…他一定会回头找我算账!他会杀了我!他会的!”
林玄低头看着他,眼神淡漠:“那你想如何?”
王伯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精光,声音压得极低,如同毒蛇吐信:“告密!我们去告密!告到丹殿去!就说赵执事私藏身怀异禀的药童,图谋不轨!丹殿那些大人物最忌讳下面的人截留人才!只要丹殿来人把你带走,赵扒皮就动不了我们了!你去了丹殿,说不定真能飞黄腾达,我也能保住性命和这片药园!”他越说越激动,仿佛看到了唯一的生路。
林玄心中冷笑。飞黄腾达?这老鬼到了此刻,还在算计着如何利用他保命保财。告密丹殿?无异于驱虎吞狼,甚至可能是刚出狼窝,又入虎穴!丹殿的人,只会比赵执事更难缠,手段更高明!他的秘密,在更高层的修士面前,暴露的风险呈几何级数增加!
“此事风险太大。”林玄断然拒绝,“丹殿水更深,我宁愿去甲字三号。”他转身欲走向石屋,不想再与这被恐惧冲昏头脑的老鬼纠缠。
“由不得你!”王伯眼中凶光毕露,不知从哪里爆发出一股力气,猛地从地上弹起,手中赫然捏碎了一枚藏在袖中的、散发着微弱红光的玉符!“这是传讯符!我己经把消息发出去了!说赵执事在私辟药园藏匿身怀星辰异象的药童!丹殿的大人物马上就到!你走不了了!谁都走不了了!哈哈哈!”他状若癫狂,脸上混合着恐惧、疯狂和一丝扭曲的得意。
嗡——!
一股无形的波动瞬间穿透厚厚的岩层,消失无踪。
林玄眼神骤然冰寒!杀意如同实质的冰锥,瞬间刺向王伯!他万万没想到,这看似懦弱无能的老杂役,竟在绝境中如此狠毒决绝!
王伯被林玄那毫不掩饰的杀意吓得一个哆嗦,连滚爬爬地退到石屋角落,色厉内荏地尖叫:“你…你别乱来!丹殿的人马上就到!你杀了我,你也活不成!”
林玄强行压下翻腾的杀意。现在杀王伯,只会坐实罪名,让局面更加不可收拾。他深吸一口气,识海中混沌铜钱碎片高速旋转,将自身气息、心跳、甚至血液流动都压制到近乎停滞的状态,如同沉入最深寒潭的顽石。同时,他调动起全部心神,感知力如同最精密的蛛网,严密覆盖着溶洞唯一的入口通道和头顶的岩层。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死寂中缓缓流逝。每一息都如同刀刮。王伯蜷缩在角落,惊恐地看着如同雕塑般静立、气息全无的林玄,心中的不安和悔意如潮水般涌上,但开弓没有回头箭。
突然!
轰隆——!
一声沉闷的巨响从头顶传来,整个溶洞剧烈摇晃!无数碎石和发光的苔藓簌簌落下。洞顶那片坚硬的岩层,竟如同被无形巨锤砸中,硬生生向下凹陷、龟裂!
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怖威压,如同实质的天穹崩塌,骤然降临!这威压之浩瀚、之精纯、之霸道,远超赵执事百倍!溶洞内浓郁的草木灵气在这威压下瑟瑟发抖,瞬间凝固!王伯连哼都没哼一声,首接被压得匍匐在地,口鼻溢血,昏死过去。
林玄身体剧震,仿佛被亿万钧重山压顶!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若非混沌铜钱碎片在识海爆发出混沌光晕,强行抵消了大部分威压,他此刻恐怕也和王伯一样在地!
喀嚓!
洞顶彻底破开一个巨大的豁口!刺目的天光混合着更加精纯浩瀚的天地灵气倾泻而下!
三道身影,如同神祇降临,悬停在豁口之上,冷漠地俯视着下方如同蝼蚁般的林玄和王伯。
为首一人,身着绣有金色丹鼎云纹的深紫色道袍,面容古拙,眼神淡漠,仿佛世间万物皆不入其眼。他仅仅是站在那里,周身散发的法力波动就如同一片燃烧的丹火之海,扭曲着空气,散发出焚尽万物的恐怖高温!其修为,绝对远超赵执事所说的“凝元”、“化晶”,至少是金丹境的大修士!正是青云宗丹殿的某位实权长老!
他身后跟着两名气息同样深不可测、身着银纹丹袍的弟子,眼神锐利如刀,锁定着下方的林玄。
丹殿长老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瞬间扫过昏死的王伯,扫过这片灵气异常充沛的私辟药园,最后,带着一丝审视和居高临下的漠然,落在了唯一还站着的林玄身上。
“星辰异象?私藏药童?”丹殿长老的声音不高,却如同洪钟大吕,震得溶洞嗡嗡作响,带着金石摩擦般的冷硬,“赵坤(赵执事)何在?让他滚出来解释!”他根本没把林玄放在眼里,只当是赵执事和王伯之间狗咬狗闹出的动静,一个能引起微弱星辰波动的药童或许有点价值,但还不值得他亲自过问太多细节。
林玄低着头,全身紧绷,将所有的力量和精神都用于维持那“枯槁凡人”的伪装,抵抗着那无孔不入的恐怖威压。混沌铜钱碎片运转到了极致,竭力掩盖着他体内那新生的、与星辰共鸣的力量。
就在这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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