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分时节,御花园仿若被打翻的胭脂盒,粉白的桃花层层叠叠挂满枝头,微风拂过,花瓣如细雨纷飞,落在九曲回廊的黛瓦上,也落在往来宫女的鬓边。康熙看着满园春色,忽想起胤禧主持编撰的《御膳新谱》己颇有成果,当即下旨举办“百花宴”,命胤禧以鲜花入馔,在宴席上展示新谱精髓。
旨意一出,整个紫禁城都跟着忙碌起来。集思阁内更是热闹非凡,每日都有官员捧着精致的木匣、竹篮前来,里面盛放着各地搜罗的珍稀花材。江南进贡的重瓣芍药,花瓣薄如绢纱,粉白相间;岭南快马加鞭送来的茉莉,还带着晨露,香气清甜;就连西域使臣进贡的郁金香,也被小心翼翼地摆在鎏金托盘里送来。胤禧踮着脚,穿梭在堆积如山的花材间,时不时拿起一朵花凑近鼻尖轻嗅,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为了筹备宴席,胤禧带着御厨们日夜钻研。他将玫瑰花瓣细细洗净,放在石臼中捣成泥,混入筛得极细的面粉里,再包上香甜的枣泥馅,做成一朵朵小巧玲珑的玫瑰酥,烤好后表面还撒上一层晶莹的糖霜,如同绽放的玫瑰。茉莉嫩芽则要趁着新鲜,快速焯水后与晶莹剔透的虾仁同炒,出锅前撒上一小把碎花瓣,清香扑鼻。最费功夫的当属“牡丹豆腐”,御厨们要用特制的小刀,将嫩豆腐雕成雍容华贵的牡丹形状,每一片花瓣都纤毫毕现,再放入精心熬制的高汤中煨煮,最后撒上新鲜采摘的牡丹花瓣,色香味俱全。
正当众人忙得热火朝天时,小太监匆匆跑来,捧着个描金锦盒道:“十五阿哥,八爷派人送来了这个。”胤禧打开锦盒,一株罕见的墨牡丹静静躺在柔软的锦缎上,花瓣紫黑如缎,泛着神秘的光泽,凑近还能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幽香。他盯着墨牡丹看了半晌,突然嘴角上扬,露出两个小酒窝:“告诉八哥,多谢他的好意,这花我有大用处。”
百花宴当日,坤宁宫布置得富丽堂皇,长案上摆满了用鲜花制成的佳肴。康熙坐在主位,望着眼前造型精美的“牡丹豆腐”,又瞥见案头用墨牡丹花瓣装点的“黑松露蛋挞”,蛋挞表面撒着细碎的墨牡丹花瓣,黑与白的搭配格外雅致,不禁莞尔:“禧儿这是要把御膳房变成花园?”
胤禧刚要回话,便见八阿哥胤禩身着月白长袍,端着一个白玉碗缓步走来,碗中盛着的正是用墨牡丹花瓣制成的“墨玉羹”。黑色的羹汤表面平滑如镜,几粒雪白的莲子漂浮其上,宛如夜空中的星辰,卖相清雅至极。“皇阿玛,儿臣也学着做了一道,献丑了。”胤禩的语气难得温和,目光不自觉地瞥向胤禧,这让在场众人都颇为意外——平日里,八阿哥党羽没少给胤禧使绊子,如今竟亲自献菜。
宴席过半,酒过三巡,康熙看着殿外纷飞的花瓣,兴致大发:“今日花开正好,不如各位阿哥各以花为题,说句吉祥话?”太子胤礽率先起身,身姿挺拔,声音洪亮:“国色天香,盛世昌隆!”赢得满堂喝彩。三阿哥胤祉则微微欠身,文质彬彬地吟道:“花开富贵,国泰民安。”
轮到八阿哥时,殿内突然安静下来。胤禩看了眼坐在角落里的胤禧,目光中带着一丝复杂,随后缓缓开口:“一花独放不是春,百花齐放春满园。”这话一出,满座皆惊。大臣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谁都没想到与胤禧暗中较劲许久的八阿哥,竟会说出这般意味深长的话。康熙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微微点头,对胤禩的转变颇为满意。
众人的目光随即转向胤禧,只见他不慌不忙地站起身,小手背在身后,小脸涨得通红,却依然用清亮的童音朗声道:“花有百样红,味有千般好,人心若同此,天下皆欢笑!”稚嫩的声音在殿内回荡,如清泉般澄澈。康熙忍不住拍手叫好:“说得好!赏!”李德全立刻捧着托盘上前,将一串晶莹剔透的东珠手串赐给胤禧。
宴席散后,月色如水,洒在汉白玉的宫道上。胤禩在半路拦住胤禧,从袖中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瓷瓶:“十五弟,这是墨牡丹的花蜜,对嗓子好。”胤禧眨了眨大眼睛,认真地接过瓷瓶,随后露出灿烂的笑容:“八哥,明日来集思阁吧,我教你做玫瑰酱,可好吃了!”胤禩愣了愣,看着胤禧纯真的笑脸,心中某个角落仿佛被阳光照亮,半晌才缓缓点头。
暗处,西阿哥胤禛负手而立,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他深知,这场看似普通的百花宴,实则是一场无声的博弈。而胤禧用美食与真诚,悄然化解了八阿哥阵营的敌意,这场由美食引发的改变,正在潜移默化地影响着朝堂的格局。
月光洒在御膳房的琉璃瓦上,屋内灯火依旧明亮。胤禧趴在案头,借着烛光,在《御膳新谱》的空白页上,用毛笔仔细地画了一朵小小的墨牡丹,笔触虽显稚嫩,却充满灵气。画完后,他又歪歪扭扭地在旁边写下:“八哥的墨玉羹,有点甜。”窗外,春风拂过,带着桃花的香气,轻轻翻动着书页,仿佛也在为这难得的温情而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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