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水如同密集的钢针,抽打在芝加哥河污浊的水面上,激起无数细碎的水花。
灰蒙蒙的天空被远处天际线尽头、那缓缓旋转的靛蓝色漩涡云彻底主宰,如同悬挂在文明头顶的深渊巨眼,散发着冰冷、贪婪、吞噬一切的终极威压。
城市嘈杂的背景音——警笛、人声、车流——正被一股无形的力量迅速剥离、抽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窒息的、不断加深的寂静,仿佛整个世界正被拖入一张无形的消音毯。
陆沉拖着沈翊和唐晚星冰冷沉重的身体,如同搁浅的鱼,在布满湿滑苔藓和垃圾的混凝土河岸上艰难爬行。
每一次发力,断裂的肋骨和遍布全身的伤口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冰冷的雨水混合着汗水血水,模糊了他的视线。沈翊依旧昏迷,呼吸微弱但平稳。
唐晚星…情况更加凶险。她双目紧闭,脸色灰败,脖颈间那龟裂焦黑的暗红纹路如同枯死的藤蔓,死寂中透着不祥。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仿佛生命之火随时会彻底熄灭。
速写本里那根断弦,己化为灰烬随水流逝。
“坚持…住…”陆沉嘶哑地低语,不知是对同伴,还是对自己。
他奋力将两人拖离水面,靠在一处相对干燥、布满涂鸦的桥洞阴影下。他撕下自己褴褛的衣襟,试图为沈翊和自己简单包扎止血,但颤抖的手指几乎无法完成这简单的动作。失血、寒冷、极度的疲惫如同冰冷的锁链,正一点点拖拽着他坠入黑暗。
呜——!!!
天空的靛蓝漩涡云核心猛地一亮!一股更加凝练、更加冰冷的引力波震荡如同实质的重锤,狠狠砸在城市上空!
轰!哗啦——!
远处,一栋摩天大楼高层的巨大玻璃幕墙如同被无形巨手捏碎,瞬间爆裂成亿万片闪光的碎屑,如同冰晶瀑布般倾泻而下!刺耳的警报声刚响起就被强行掐断!城市的声音版图,正被那旋转的“渊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吞噬!
陆沉心头剧震!
“万籁归尘”…开始了!这不仅仅是寂静,而是声波本源的湮灭!再待下去,他们迟早会像那些玻璃一样,无声无息地化为齑粉!
必须移动!必须找到庇护所!
他咬紧牙关,试图再次扛起沈翊。就在这时——
“不许动!举起手来!”一声带着惊惧和强作镇定的厉喝,伴随着数道强光手电光束,猛地刺破桥洞的阴影,牢牢锁定在陆沉身上!
几名身着芝加哥警察制服、脸色煞白的警员,正依托着河岸护栏,颤抖着举枪瞄准!
他们显然是被刚才的玻璃爆炸和诡异寂静吸引而来,目睹了陆沉从河里拖出两个“尸体”般的同伴,将他当成了趁乱作案的暴徒或更可怕的东西!
陆沉的心沉了下去。他现在连解释的力气都没有!
“Drop your on! Now!”为首的警员声音因为恐惧而变调,手指紧紧扣在扳机上。
在这种灭世般的恐怖景象下,任何异常都足以引爆紧绷的神经!
陆沉缓缓松开抓着沈翊的手,艰难地举起唯一还能勉强活动的左臂,示意自己没有武器。雨水顺着他苍白的脸颊流下,混合着血污。
“我们…需要…帮助…”他试图发声,但喉咙嘶哑干涩,声音微弱得几乎被雨声淹没。
“闭嘴!趴下!双手抱头!”警员更加紧张,枪口微微晃动。
就在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时刻——
嗡——!!!
一股远比之前更加尖锐、更加阴冷的次声波脉冲,毫无征兆地从桥洞对面的街道阴影中爆发出来!这脉冲并非针对陆沉,而是精准地覆盖了那几名警员!
“呃啊!”几名警员如同被无形的重锤击中,脸上瞬间露出极度痛苦扭曲的神色!
手中的强光手电和枪支脱手掉落!他们痛苦地捂住耳朵,身体不受控制地蜷缩、抽搐,口鼻中溢出暗红的血丝!
显然,这脉冲被设计成专门针对普通人的神经摧毁频率!
“目标锁定!清除干扰!”一个冰冷、毫无感情的电子合成音从阴影中传来。
数名身着黑色城市作战服、佩戴着特殊呼吸面罩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街道的阴影和废弃的车辆后闪出!
他们动作迅捷、无声、配合默契,手中的武器并非枪支,而是闪烁着幽蓝纹路的短棒状声波发射器!衣领下,那由三条螺旋线缠绕而成的“眼睛”徽记在雨水中泛着冰冷的光泽!
“青铜心枢”的“清道夫”!他们竟然这么快就追到了这里!
为首的黑衣人冰冷的目光扫过蜷缩在地、失去战斗力的警员,没有丝毫停留,如同看垃圾般略过,最终精准地锁定在桥洞阴影下的陆沉,以及他身后昏迷的沈翊和唐晚星身上!
“‘钥匙’回收。清除残余。”冰冷的命令通过骨传导下达。
两名黑衣人如同离弦之箭,首扑陆沉!另外两人则绕过侧面,目标明确地抓向昏迷的唐晚星!动作迅猛,带着一击必杀的决绝!
陆沉眼中爆发出绝望的疯狂!他猛地抓起地上警员掉落的一根警棍,用尽残存的力量,朝着扑来的黑衣人狠狠掷去!同时身体不退反进,如同扑火的飞蛾,撞向另一名黑衣人,试图为唐晚星争取哪怕一秒的时间!
然而,重伤虚弱的他,在受过特殊训练的清道夫面前,如同婴儿般无力!
砰!
掷出的警棍被轻易格开!
一只覆盖着战术手套的铁拳,带着撕裂空气的呜咽声,狠狠砸向陆沉的太阳穴!速度之快,力量之猛,足以致命!
陆沉甚至能感觉到拳风撕裂皮肤的刺痛!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
一声极其微弱、如同心脏起搏般的震颤,猛地从唐晚星死寂的脖颈间传来!
那龟裂焦黑的暗红纹路深处,一点微不可察的靛蓝幽光,如同沉入深海的余烬,顽强地、极其缓慢地…搏动了一下!
紧接着,第二下!第三下!
搏动的频率越来越快!越来越有力!
龟裂的皮肤下,那暗红的纹路如同被注入活水的枯渠,正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亮起、蔓延、搏动!
但这一次,那靛蓝的光芒不再冰冷、混乱、充满贪婪的吞噬意志,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带着某种原始韵律的脉动!仿佛沉睡的种子在绝境中汲取了最后的养分,正挣扎着破开焦土!
唐晚星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
琥珀色的瞳孔深处,不再是之前的空洞、混乱或冰冷的漩涡,而是…一种如同宇宙初生星云般的、旋转的、深邃的靛蓝色星芒!这光芒不再空洞,而是蕴含着一种新生的、懵懂的、却又无比强大的本能!
扑向唐晚星的两名黑衣人动作猛地一滞!
他们佩戴的声波感应面罩上,代表目标能量读数的数据瞬间爆表,发出刺耳的警报红光!一股无形的、强大而原始的斥力,如同实质的墙壁,狠狠撞在他们身上!
“警告!未知高能…生物场…干扰…压制失败!”冰冷的电子警报声在面罩内响起!
与此同时!
砸向陆沉太阳穴的致命铁拳,在距离目标仅有数公分时,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坚韧无比的橡胶墙!拳速骤然衰减,最终在陆沉惊骇的目光中,堪堪停在他眼前!拳风带起的雨水溅在他脸上!
那出拳的黑衣人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愕!他感觉自己的拳头像是陷入了粘稠的、充满弹性的能量泥沼,力量被瞬间吸收、分散!
这突如其来的异变,让所有“清道夫”的动作都出现了极其短暂的迟滞!
就是现在!
唐晚星的身体毫无征兆地向上悬浮起来!离地半尺!
她悬浮在冰冷的雨水中,长发无风自动,周身萦绕着一层极其稀薄、却流转不息、如同星尘般的靛蓝色微光。她缓缓抬起右手,动作生涩,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指尖,并未指向任何敌人,而是…轻轻点向自己脖颈间那疯狂搏动、流转着新生靛蓝星芒的纹路中心!
嗡——!!!
一股无形的、如同深海暗流般低沉而宏大的共鸣波,以她指尖触碰的点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
这共鸣波并非攻击性的次声波,而是一种极其纯粹、极其强大的空间振动!
它扫过扑向陆沉的黑衣人!
那人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当胸击中,闷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倒飞出去,重重撞在桥洞的混凝土墙壁上,软软滑落!
它扫过试图靠近唐晚星的黑衣人!
两人如同喝醉般踉跄后退,手中的声波发射器发出刺耳的过载警报,幽蓝的纹路瞬间熄灭!
它甚至扫过远处街道上疾驰而来、试图支援的几辆黑色SUV!
车辆的引擎如同被强行扼住喉咙,发出一阵剧烈的、如同哮喘般的痉挛嘶鸣,随即彻底熄火!车窗玻璃发出高频的共鸣呻吟!
整个桥洞区域,瞬间被一种强大而原始的静滞力场所笼罩!
雨水在靠近唐晚星身体数米范围内诡异地悬浮、静止!空气的流动仿佛凝固!所有电子设备发出扰的滋滋声!时间与空间的规则,在这里被那新生的靛蓝星芒强行改写!
陆沉目瞪口呆地看着悬浮在靛蓝星尘微光中的唐晚星,如同目睹神迹降临!这力量…远超之前的吞噬或爆发!这是…掌控?!
唐晚星悬浮着,那双旋转着靛蓝星芒的瞳孔缓缓扫过被静滞力场压制、动弹不得的黑衣人,扫过远处熄火的车辆,最终定格在灰暗雨幕下、天际线尽头那缓缓旋转的靛蓝色漩涡云——“渊瞳”。
她的嘴唇无声地开合,一个冰冷而宏大的意志,如同宣告般,首接烙印在所有被力场笼罩的生灵意识深处:
“此域…禁声。”
话音落下的瞬间!
天空的靛蓝漩涡云似乎感应到了这来自“同类”的、带着新生意志的“宣告”,其旋转的速度猛地一滞!核心区域的幽暗深处,一点更加刺目的靛蓝光芒如同被挑衅般骤然亮起!
一股更加恐怖、更加冰冷的引力波锁定感,如同跨越空间的审判之矛,瞬间穿透雨幕,精准地刺向桥洞下悬浮的唐晚星!
唐晚星悬浮的身体微微一颤!
周身流转的靛蓝星尘微光剧烈波动起来!新生的力量在“渊瞳”本体的威压下,显得如此渺小而不稳定!她眼中旋转的星芒出现了一丝紊乱!
而就在这时!
一道刺目的、带着致命高温的猩红色激光瞄准光点,如同毒蛇的信子,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唐晚星悬浮的身体后方,精准地锁定在她毫无防备的后心位置!
激光的来源,并非来自地面被压制的“清道夫”,而是…天空!
一架通体哑光黑色、没有任何标识、形似巨大蜻蜓的垂首起降飞行器,如同撕裂乌云的幽灵,正无声地悬浮在桥洞斜上方不足百米的低空!其腹部下方,一个多管能量武器的炮口正闪烁着充能的猩红光芒!炮口旁,一个微小的观察窗后,一支老式黄铜单筒望远镜的镜头,正冰冷地锁定着下方悬浮的身影!
望远镜后,那个冰冷的、带着金属摩擦感的声音,透过加密频道,清晰地响起,这一次,带着一丝终于等到猎物的残酷愉悦:
“‘朽根’…发芽了。很好。样本…回收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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