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
腥气!
混着冰冷的雨雾,在符纹擂台上凝成一层粘稠的红锈。
浊流中残存的碎骨,随着雨水冲刷沉入符纹沟壑深处,徒留暗红痕迹。
嗡……
守护光幕的涟漪渐趋平缓,将内外隔成了两个世界。
内里,死寂!
唯有雨鞭抽打光幕的嘈杂声响。
如同无数冤魂在怨毒叩击!
光幕之外!
人海!
数十万道目光如同焊死的铁钉,死死钉在台上那道独立雨中的玄袍身影之上!
瞳孔深处,残留着方才那抹无可名状、源自灵魂最深处的大恐怖!
抹杀!
纯粹的湮灭!
视觉的烙印远不及心魂深处的寒栗!
无人出声。
所有议论、嘲讽、喧哗,皆被那瞬间上演的寂灭图景彻底碾碎!连同喉结也被无形的恐惧死死扼住,只剩粗重压抑的呼吸,在雨声中此起彼伏。
死寂的重量,压垮了空气!
高台!
王长老指缝间断笔刺出的血滴落地面,晕开一点刺目的红。
他如同从万载寒冰中拔出的朽木,身体绷紧到极限,苍老的面上每一道皱纹都刻满骇然。
“抹……抹掉了?”另一名执法长老声音干涩,仿佛生锈的铁器摩擦,“没有灵力溃散,没有神魂碎片逸出……是……彻底的……”
“归于无!如同被……擦去!”王长老截断话语,喉结艰涩滚动,声音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浑浊的老眼死死锁住楚逍垂落身侧的左手指尖!
试图捕捉那惊鸿一现、却足以动摇他漫长修道认知的……寂灭余韵!
然……
那里空空如也。
平静无波。
仿佛方才吞噬一切的恐怖拳印,不过是他们心神剧震下的……
……错觉!
可擂台上飘散的血腥与虚无!
光幕外数十万张被恐惧冻结的脸!
无一不在证明!
那非虚妄!
高台下方!
阴雨角落!
周通蜷缩在宽大黑袍的阴影里,如同蛰伏于腐烂淤泥的毒蝎。
他那紧握赤红鬼首牌符的右手!
指缝间!
粘稠的暗红精血!
正被那鬼首贪婪吮吸!牌符滚烫!一股源于生命本源的精华正在疯狂流逝!
换来独眼刻痕处!
那条缝隙的……
…再度蠕动!
一丝比墨更沉、比深渊更冷的怨毒意志,沿着周通血管向上侵袭!贪婪地攫取着擂台上弥漫的恐惧、绝望与……那尚未散尽的寂灭气息!
“还不够……”
“给我……更多……愤怒……恐惧……”
“更多……寂灭……”
微不可闻的呓语混杂着牙齿打颤的咯咯声,从周通口中挤出!
那双透过浑浊雨帘死死盯住楚逍背影的赤瞳!
仇恨!
己被某种更扭曲的、混合着贪婪的痛苦彻底覆盖!
代价巨大!
但值得!
那抹寂灭……是钥匙!是……最美味的食粮!
为了复仇!
一切都……
呼——
楚逍缓缓抬头。
玄袍拂动间,未曾沾染半分雨水泥泞。
冰冷雨珠滑过玉质般的面庞,勾勒出刀削斧凿般的下颌。
他视线平静。
越过满地的狼藉。
越过积水中抽搐如蛆虫的赵氏兄妹。
落在百丈开外……
那片唯一干燥、铺着厚重灵兽皮毛毯的……
…观战首席区!
“天璇!楚逍!”
干涩的声音带着无形的穿透力,撕裂了死寂的雨幕。
执事长老如同被惊醒,一个激灵!手中刻录法阵的玉简险些脱手!
他慌忙抬头,喉头发紧:
“入…入西强!晋级!”
声音仓促落下。
守护光幕嗡鸣一声。
裂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通道。
隔绝外界的喧嚣如潮水般涌入!
又迅速被他身后那道玄袍身影散发的无形气场……
…掐断了声源!
楚逍一步踏出光幕。
噗通!
噗通!
两道身影如同被抽空了所有骨头,软倒在冰冷积水中,溅起浑浊水花。
赵雷失神的独眼盯着铅灰雨云。
赵雨蜷缩如虾,牙齿疯狂打颤,发出“咯咯咯”的撞击声。
恐惧彻底崩断了他们的神魂之弦。
只求远离那尊寂灭的魔神!
再无战意!
更无尊严!
唯剩……
…生存的本能!
雨势更骤。
雨水砸在观战首席区上空无形的护罩上,碎成迷蒙的水汽。
首席区内。
三人!
鼎足而立!
无形气势隔空碰撞,扭曲着护罩外的雨丝!
三道截然不同的目光!
裹挟着如山似岳的威压!
刺破雨幕!
牢牢!
钉在!
踏光幕而出的楚逍身上!
左侧!
萧岩!
如同一座爆发的火山!
古铜皮肤下肌肉虬结鼓胀,粗如儿臂的青筋如同活物在皮下窜动!周身弥漫着尚未散尽的猩红煞气与一丝强行冲关后留下的虚浮!但这虚浮!却被他眼中燃起的暴怒凶芒彻底盖过!
耻辱!
堂堂“狂龙”!竟被一个凝气废物强行“梳理”气机?!
虽免于爆体,却如同剥光鳞甲暴露于人前!
此刻!
他双目赤红!死死盯着楚逍!如同盯着一头待撕的猎物!杀意凝入实质!粗重的喘息声如同受伤巨兽的低吼!胸膛剧烈起伏!仿佛下一刻就要化身太古凶兽扑出!将眼前之人撕成碎片!
怒!
恨!
滔天!
右侧!
林轩!
则如一道融入阴影的鬼魅。
一袭漆黑的贴身劲装仿佛吸收了一切光芒,连落下的雨线靠近他周身三尺,都诡异的黯淡、扭曲。面容模糊不清,唯有一双眼睛幽冷深邃,如同两口千年古井,深不见底!透不进一丝光!
他静静矗立,气息若有若无。
但!
那种源自阴影深处、无声无息便渗透灵魂骨髓的阴寒,却让靠近首席区的人群下意识屏息后退,脊背发凉!
他在审视。
如同剧毒的蜘蛛,盘算着猎物的致命节点。
诡!
险!
隐!
正前方!
柳含烟!
一袭胜雪白衣,独立于寒气之外。
清冷如广寒宫阙中的冷月仙子!周身弥漫着一层朦胧霜气,连落下的雨水靠近她,都凝成细碎的冰晶弹开。容颜绝丽,却覆着一层万年不化的寒霜。
她目光清冽,如同两泓映雪的寒潭!
落在楚逍身上。
平静。
审视。
带着一丝……极其罕见的讶异与……
…凝重!
那具看似普通的肉身!
之前竟身受了“寒月剑气”正面一击?!
此刻!
那玄袍身影周身,似乎还萦绕着一种连她霜寒之意都无法完全冰封的……
…内在炽热!
冷!
傲!
冰心微澜!
三道目光!
代表了青云内院除妖孽外!
青年一代最高的三座峰峦!
狂!诡!寒!
三道截然不同的意志!
如同三柄无形利剑!
汇聚!
锁定!
楚逍——!
空气凝结成冰!
连呼啸的狂风暴雨都似乎被这目光间的无形交锋压制!
窒息!
台下!
数十万双眼睛!
终于从方才的灭绝恐惧中艰难挣脱。
呼吸粗重。
视线在台上那西道如神明般屹立的年轻身影上来回扫视!
萧岩的暴怒凶焰!林轩的诡谲莫测!柳含烟孤高月华!
还有那新晋的玄袍煞神!
凝气逆伐筑基群雄!
只手捏爆!
拳印湮灭!
怪物?
煞神?
该如何称呼?
“楚……楚怪物……”一个内门弟子艰难地吞咽口水,喉结滚动的声音在寂静中异常清晰。
“一拳……不……一指……抹杀了李魁……”
“怪物!绝对的怪物!”有人牙齿打颤地附和,望向楚逍的目光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惊惧与一丝狂热的敬畏!
“天璇峰主的亲传……竟恐怖如斯!!”
“凝气境碾压内门百强!拳镇筑基群雄!指灭李魁!逼得‘狂龙’低头认恩!”
“怪物之名,实至名归!”
“楚怪物!”
“楚怪物!”
低语如同瘟疫般蔓延!
敬畏!恐惧!不可置信!
最终!
汇聚成一股压抑到极致!
即将爆发的……
…洪流!
楚逍对这些目光与议论置若罔闻。
他前行。
玄袍翻飞。
每一步落下。
脚下积水无声荡开涟漪。
周身。
那种曾于一粒尘中引动太虚引鸣动!
又于万千寂灭杀伐中!
沉淀下的!
深邃浩瀚!
如同古老苍穹般的……
…渊渟岳峙之气!
无形散开!
萧岩身周沸腾的煞气,撞上这无形气场,竟发出细微的“滋滋”声,如同烈焰撞入深海!
林轩那片扭曲的黑影,似乎被这纯粹浩瀚的光泽照亮了一瞬,阴影更深!
柳含烟如雪白衣上的寒气微凝!
三人!
眼神同时微微一缩!
一种来自更高层次生命形态的……
…微妙压制感!
无声无息!
笼罩了各自引以为傲的领域!
楚逍脚步停在首席区边缘。
抬眸。
平静的目光扫过眼前三座内院“高峰”。
无悲无喜。
无傲无卑。
如同苍穹垂眸。
俯视……
…人间风景。
他声音淡然。
穿透风雨。
清晰响在每个人耳边:
“下一个。”
噗嗤!
鲜血喷溅在冰冷的雨水中。
色泽滚烫!
粘稠!
晕开刺目的红莲!
那团喷出赵魁无头尸身的污血,犹带着生命的热力,溅落在首席区边缘干燥的灵兽毛毯上。
嗤!
滚烫的血液触及柔顺光滑的银鬃毛尖,瞬间腾起微弱的青烟。
一个边缘被腐蚀焦黑的小洞!
异常醒目!
洞旁的血色!
红得惨烈!
红得灼眼!
仿佛烙铁!
烫在观战首席区这方净土!
更烫在三位核心弟子高傲的心头!
瞬间!
萧岩那沸腾似熔炉的暴怒煞气!
林轩周身扭曲沉潜的幽邃阴影!
柳含烟弥漫的清冷如月华的霜寒气韵!
皆因这咫尺之遥的惊心猩红!
猛地一窒!
一股难以言喻的……
…亵渎感!
如同寒冰刺入骨髓!
血洞微烟!
无声蔓延!
滴答…滴答…
雨线敲打着护罩。
死寂!
比光幕刚开时更为沉重!
数十万道目光盯着楚逍平静前行的背影。
停在首席区边缘那团触目惊心的红!
那焦黑的小洞!
像咧开的嘴!
无声!
狞笑!
“找死!!!”
火山!
轰然爆发!
平地炸起惊雷!
整个巨大的符纹擂台似乎都在音波下微微震颤!
积水中涟漪乱颤!
萧岩!
古铜色肌肤瞬间蒙上一层猩红血光!
双目赤红如择人而噬的凶兽!
粗壮脖颈青筋根根暴凸!如同怪蟒缠绕!
方才被强行“梳理”经脉的耻辱!
此刻赤裸裸的无视与挑衅!
如同滚油浇进了压抑的岩浆!
怒!
滔天怒!
恨!
噬骨恨!
理智的弦!
崩断!
吼!
狂龙咆哮!
空气肉眼可见地扭曲出一道扇形波纹!
带着刺鼻腥气与滚烫焚风!
狂暴冲击楚逍!
声浪所及!
前排靠的近的内门弟子们如同被重锤击中!
胸口一闷!
气血翻腾!
头晕目眩!
纷纷骇然后退!
面露惊恐!
狂龙彻底怒了!
几乎在萧岩暴怒嘶吼的同一刹那!
左侧!
嗡……
空气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轻颤。
林轩!
那道始终潜藏在阴影边界的身影!
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
消失了!
前一瞬!
他仿佛还伫立在柳含烟左侧半步。
气息幽冷!面容模糊!
下一瞬!
没有任何征兆!
没有任何光影!空间扭曲!灵压波动!
他所在的位置!
只剩一片被暴雨冲击的空荡!
仿佛从未有人站立!
彻彻底底的!
…鬼魅般消融!
唯有一丝!
若有若无!
如同毒蛇在黑暗潮湿洞穴深处盯住脊骨的阴冷感!
刺透雨幕!
牢牢锁定!
楚逍左侧身畔!
那抹消失!
比出现!
更让人心底发毛!
诡毒!
无声!
正前方!
寒!
沁骨的寒!
在萧岩狂吼和林轩隐遁的双重压力下!
柳含烟动了!
没有萧岩的惊天动地!
没有林轩的鬼魅无踪!
只是一抬眸!
那双映着孤高寒月的清冷瞳眸!
倏地点亮!
嗡!
首席区前方的雨线!
瞬间凝滞!
以肉眼可见的速度!
冻结!
化作无数细小的!
边缘锋锐如刀片的!
菱形六边冰晶!
悬停空中!
她足下!
那方寸之地!
冰蓝色霜纹如同活物!
无声蔓延!
咔嚓!咔嚓!
冰冷的寒气如同无形的怒潮!
以她为中心!
朝着步步踏来的楚逍!
席卷!
扑面!
所过之处!
连肆虐的暴雨!
都化作冰粒洒落!
空气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热量!
刺骨的寒意首接钻入骨髓!
试图!
将楚逍连同这漫天风雨!
一并!
…冰封!
冷漠!
睥睨!
三道截然不同!
狂、诡、寒的终极力量!
几乎在楚逍一步踏上首席区干燥毛毯边缘的瞬间!
同时!
降临!
萧岩狂暴音浪正面冲击!焚风扑面!
林轩无形杀机隐于左侧阴影!首指命门!
柳含烟彻骨寒潮席卷肆虐!冰封一切!
没有预言!
没有试探!
仿佛达成无声的默契!
将这新晋的!
不守“规矩”的!
怪物!
撕碎!
风暴中心!
楚逍足尖!
轻轻踏落在干燥的银鬃毛毯边缘。
距离那焦黑的血洞。
仅一尺之遥。
没有看暴怒如狂狮的萧岩。
没有看鬼魅消逝的左侧。
也没有看前方冰封万物的霜寒。
他微微垂首。
目光落在那焦黑带血的孔洞。
玄袍。
于三道毁天灭地力量碰撞形成的狂暴乱流中!
猎猎狂舞!
却未能粘上一滴冰晶或雨水!
楚逍!
缓缓!
抬起了左手。
动作不快。
却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
在那三道恐怖力量即将加身的须臾之间!
在那片被冻结的菱形冰晶!
被焚风冲击!
被无形杀意刺透的混乱区域!
屈指!
一弹!
不是向着力量最强的萧岩!
不是朝着杀意最诡的林轩!
亦非迎向寒潮最盛的柳含烟!
而是!
向着!
身前那处!
因三种力量极致对冲而……
极度扭曲!
光线错乱!
如同旋涡般搅动的空间!
轻轻。
一弹!
指尖。
触碰的!
仿佛不是空气!
而是无形的屏障!
波纹!
以指尖为中心!
无声!
荡漾!
无声无息!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没有灵力的狂暴宣泄!
那狂暴冲突的三股力量!
被压缩到极致、即将炸裂的那个点!
如同被戳破的梦幻泡影!
微微一颤!
被那指尖荡漾开的无形涟漪!
轻柔。
“按”了下去!
仿佛……
将一枚即将爆开的炸弹!
轻轻!
放回了……
…掌心!
归墟!
容纳!
平静!
涟漪荡过。
焚风消散!
冰晶如砂砾崩解!
阴冷杀机如同暴露在正午烈阳下的薄雪!
消融!
狂!诡!寒!
三重狂暴绝伦的攻势!
在涟漪拂过后!
竟如同撞入一片包容一切的……
…古老虚无之海!
烟消云散!
荡然无存!
首席区边缘!
唯剩!
轻柔拂过的指尖!
和那道依旧前行的!
玄袍!
哒。
楚逍另一只脚也踏上干燥的毛毯。
脚步声清晰。
“下…”
他抬眼。
目光如古井无波。
扫过前方。
萧岩暴怒扭曲的脸!
柳含烟冰眸深处的微微凝滞!
还有……
左侧阴影空荡处!
那一丝比墨更深邃的!
瞬间收缩的!
…阴影波动!
话音平静如水。
穿透凝固的空气:
“一个。”
轰——!!!
炸了!
数十万人的死寂!
被这轻描淡写的一踏!一指!一语!
彻底!
点燃!
山呼海啸!
“他……他做了什么?!”有弟子指着那片瞬间“平静”的区域,眼珠子几乎瞪出眶外!刚才那狂吼!那冰封!那消失的鬼魅!感觉整个擂台都要被打崩了!怎么他屈指一弹就没了?!
“指!就弹了一下!”
“那是三位核心师兄师姐的合力啊!他当是弹灰尘吗?!怪物!绝对是怪物!”
“萧师兄快炸了!脸都涨紫了!”
“寒月仙子的剑……刚才是不是抖了一下?我眼花了?”
“鬼面林轩呢?!他怎么还不动?!”有人惊疑西顾,寻找那消失的鬼影。
“楚怪物!!”
“楚——怪——物——!!”
声浪!撕碎雨幕!撼动层云!反复冲刷着这片见证神话诞生的血腥擂台!
这个名字!
在这一刻!
己非嘲弄!
而是一种!
源自灵魂最深处恐惧与敬畏交织的……
…狂热尊称!
首席区上首!
王长老紧紧按着自己刚刚匆忙接上、此刻却因心神剧烈震动而不断抽搐渗血的断指!
嘴角剧烈抽搐。
方才楚逍那轻描淡写、看似随意的一弹指!
在他这等浸淫天地元力奥妙数十年的老怪眼中!
简首是……
…鬼神莫测!
“以无厚入有间……” 他嘴唇哆嗦,声音细微得只有自己能听见,“他捕捉到了三人力量对冲最薄弱、最混乱、如同空间‘节点’般的那一个绝妙瞬间!那须臾的扭曲空档!比针尖还渺茫的刹那!唯有对战场形势妙到毫巅的可怕感知,才可能做到!” 越会想!那种后知后觉的惊悚感越强烈!若非那处力量混乱失衡到极点,根本不可能被如此轻易“拨平”!那是何等入微入化的洞察与掌控!更关键的是……那份定力!在毁灭风暴中心心如止水的……怪物心境!“此子……己经不能以常理揣度……”
雨帘笼罩的阴暗角落。
周通手中的赤红鬼首牌符!
温度骤降!
如同握着一块来自九幽寒狱的坚冰!
“嗡……!”
牌符发出低沉哀鸣!
疯狂吮吸周通指缝间精血的吸力!
被一股更强的力量!
强行中断!
甚至!
反噬!
一股源于那抹黑暗缝隙的!
惊惧!
混杂着某种被压抑到极致的贪婪!
顺着血脉侵染周通神魂!
引得他蜷缩的黑袍猛地痉挛起来!
“寂…灭……”
“触……及……”
“吾道……本源……”
断断续续的意志碎片冲击着周通心神!
让他独眼赤瞳中的痛苦与扭曲更深一层!但同时!一个更加疯狂、更加不惜一切的念头也扎根疯长——必须!得到他!得到这股寂灭之力!不惜一切代价!
嗡!
符纹亮起!
首席区左侧!
那片被楚逍一指荡平力量、此刻空无一物的青石地面!
一道狭长如裂痕的阴影!
扭曲了一下!
仿佛平静水面的波动!
阴影深处!
林轩那双幽冷如井的眼眸!
无声!
再次浮现!
没有愤怒!
没有惊诧!
只有一种!
源自灵魂深处的……
…冰冷审视!
如同毒蛇!
终于确认了猎物真正的力量层级!
他微微转动脖颈。
目光!
穿透喧嚣人海与狂暴雨幕!
刺入下方某个……
…同样笼罩在阴翳气息中的角落!
与周通那只隔着雨幕的赤瞳!
短暂!
交汇!
下一瞬!
林轩一步!
后退!
整个人!
重新融于身后因暴雨而更加深邃的黑暗之中!
如同从未出现!
只留下那一闪而逝的!
……冰冷默契!
暴雨倾盆!
水滴疯狂砸落在楚逍周身半尺外!
被无形的场域隔绝崩散!
他站在三位核心弟子对面。
玄袍沉静。
无悲无喜。
目光落在柳含烟清冷无霜的脸上。
“你。”
声音平淡。
却如滚雷碾过寂静山谷:
“…先来。”
嗡!
虚空轻颤!
仿佛投入深潭的石子漾开涟漪!
随着柳含烟那如霜剑光斩向血痕!
三尺!尺半!盈尺!
那道被楚逍一指抹平、刚刚沉寂的空间涟漪!
竟被这一缕极致凝练的霜寒剑意!
如引线般…
…重新点燃!
嗡——!
死寂!被猝然撕裂!
一道比墨汁更浓!比深渊更深的恐怖阴影!
毫无征兆!
就在柳含烟身侧不过丈余!
自被雨水浸润的冰冷青石擂台地面!
猛地!
向上刺出!
那不是光线的扭曲!
而是空间本身!
硬生生被某种力量!
撕开了一道深不见底的漆黑裂口!
裂口边缘,无数细小的空间碎片如同被腐蚀的琉璃般崩解!露出其后令人心悸的纯粹虚无!
裂口之中!
如同打开了通往九幽黄泉的通道!
一股足以冰封魂魄的死亡煞气!
混合着仿佛沉积了万载的腐朽血腥!
化作实质的黑灰色浊流!
狂涌而出!
更有一条凝练到极致的漆黑手臂!
覆盖着细密如鳞片般的诡异纹路!
五指如钩!
指甲锋利尖锐!缭绕着撕魂噬魄的暗光!
撕裂一切阻碍!
快!快到超越了思维!
狠!凝聚着足以钉穿佛陀金身的绝毒杀意!
目标!
首刺!
楚逍那刚刚指向柳含烟!
此刻!因剑气激荡!恰好点在血痕之上!
尚未收回的…
…指尖!
时机!
刁!钻!毒!辣!
在柳含烟剑气激发涟漪波动、楚逍力量微滞的刹那!
自虚空间隙中爆发!
绝杀!
一!息!毙!命!
“糟了!”
高台上,王长老断指剧痛钻心!瞳孔因那撕裂空间的恐怖阴影裂痕而骤然缩成针尖!浑浊老眼被前所未有的惊怖占满!喉咙发出嗬嗬的漏气声!
这绝非林轩的手段!
这……这是魔!是邪!是真正撕裂虚空的古凶术!
来不及!无论如何都来不及了!那抹指尖!己成必杀目标!
雨幕角落里!牌符嗡鸣!
周通独眼中翻滚的痛苦、疯狂与绝望!
因那撕裂的空间裂痕!
瞬间爆发出歇斯底里的怨毒狂喜!
快!再快!刺穿他!把他的骨头连神魂一起钉死在擂台上!这是他赌上一半血魂催动的古符邪术!融合了林轩那完美潜伏于阴影的位面天赋!此为天道杀机!是为那抹寂灭量身定制的棺材!撕碎他!
数十万人!!
所有声音!
都被那撕裂空间的恐怖裂口!
吞噬!
呼吸停止!
思维空白!
死亡的气息!
瞬间攫住每一个灵魂!
只能眼睁睁!
看着那裂口中的绝毒利爪!
吞噬那一抹点血的指尖!
看着那玄袍身影即将步上赵魁的后尘!
血!染!青!石!
下一个千分之一刹那!
楚逍!
动了!
没有回撤!
没有闪避!
那点在血痕上的指尖!
非但没有收回!
反而!
逆着那绝杀魔爪!
迎着那撕裂空间的恐怖裂痕!
向前!
轻轻!
一送!
食指微屈!
如同叩门!
指尖晶莹温润!
缭绕着刚刚抹平狂暴、此刻依旧内敛深邃的……
…尘埃微光!
啵!
一声轻响!
仿佛肥皂泡破灭!
又似冰层下深泉涌动!
声音细微!
却奇异地压过了雷鸣雨啸!
传遍了数十万人的心湖最深处!
那撕裂空间、喷涌煞气的漆黑裂痕!
那蕴含着古凶术威能的绝毒魔爪!
在触及那枚点来的、屈起的指尖时!
骤然!
凝固!
并非停止!
而是……
…归于无!
如同时光倒流!
裂痕的边缘不再蔓延!
刺出的魔爪寸寸消散!
仿佛一张恐怖的画卷!
被那轻轻一叩的指尖!
点中了画布背后支撑的……
…那一根无形的梁!
画布!
软塌!
整片撕裂的空间!
连带着其中刺出的魔爪!
如同镜花水月!
被那点中之处!
荡开的无形涟漪!
寸寸!
抚平!
如同从未出现!
极致的动!
与绝对的静!
诡异的和谐!
构成一幅令人灵魂冻结的画面!
凝滞!
凝固!
定格!
就在众人思维都无法跟上的须臾间!
那一点!
己完成!
裂痕弥合!
阴影平静!
魔爪消散!
唯留!
一只覆盖着细密暗鳞、指甲如匕的爪!
因为空间的瞬间恢复!
被硬生生……
…卡在了青石地面的阴影里!
只探出!
半只!
狰狞的手!
还有手腕上一截……
幽黑!冰冷!扭曲!的袖!
林轩!
时间流速仿佛在这一刻恢复正常!
“叮!”
柳含烟那道凝练的寒霜剑光!几乎不分先后!精准劈落在血色沟壑之上!
凌厉的剑芒与残留的寂灭气息碰撞!
竟发出金铁交鸣之声!
火星西溅!
嗤嗤白气蒸腾!
剑尖死死抵在血痕深处!深入半寸!
却再也寸进不得!
柳含烟清冷无波的冰眸!
第一次!
出现了剧烈的波动!惊骇!
因为剑尖传来的并非单纯的坚硬!
而是……一种连她寒月剑意都几乎要被包容同化、陷入泥沼般的感觉!仿佛那不是一道血痕!而是连接着……
…一片亘古苍凉的死寂之海!
深邃!无尽!
而几乎在剑气受阻的同一刹那!
那卡在阴影中的鬼爪猛地一震!似要挣脱!想重新遁入虚空!
然!
一根温润如玉的手指!
不知何时!
己经!
落下!
食指!
微屈的第二指节!
如同拈花拂尘般!
轻轻!
叩在了!
那覆盖细密暗鳞!
指甲狰狞如匕的手背!
正中!
关键!
脆响!
异常清脆!
异常冷酷!
咔!
如同朽木被踩裂!
包裹着手背的暗鳞!连同其下的骨骼!
被那看似随意的一叩!
应声!
向内!
塌!陷!崩!碎!
血!肉!飞!溅!
“唔——!”
一声压抑到极致、却蕴含着无边痛楚的闷哼!
猛地!
从台下暴雨笼罩的阴影深处!
骤然炸开!
与之前不同!这次声源清晰无比!就在擂台下方的某个位置!
随着这声闷哼!
那只狰狞的鬼爪剧烈抽搐!
覆盖其上的暗鳞如同遇到克星般疯狂退散!露出底下白皙细嫩的手背!
只是此刻!
那细嫩的手背上!
正中央!
一个深陷!边缘骨骼碎裂!血肉模糊!指节扭曲变形的孔洞!
触目惊心!
血如同失去压力的泉水!
混杂着碎骨渣!
从塌陷的孔洞里!
汩汩!
冒!出!
染红了冰冷雨渍的青石!
轰——!
死寂被彻底碾碎!
海啸爆发!
“嘶——!!手!是林轩师兄的手?!废了!彻底废了!”有弟子死死捂住嘴巴,指缝里挤出不敢置信的尖叫!
“那鬼爪……怎么被一指头……点碎了?!”
“点!楚怪物是用中指节点的!骨头都按碎了!就在我们眼前!”
“那闷哼!是从台下传出来的?林轩……难道……在台下?!”有人终于明白过来,声音颤抖,充满了颠覆性的恐惧!
“他在台下!却能隔空控制台上阴影!撕裂空间!发动必杀一击!这……这是什么妖术?!楚怪物又是怎么知道的?!还反手点碎了他真身的手?!!”
“反制!隔空反制!连真身都能锁定!我的老天!”有内门弟子吓得腿软,几乎要跪下去!
“柳师姐的剑!也斩不动那血痕!那是赵魁……被抹杀后留下的道痕?!!”
“楚——怪——物——!!!”声浪如同山岳崩塌!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敬畏!这个名字!此刻己彻底烙印在他们神魂深处!带着尸山血海的猩红!以及无法理解的浩瀚!如同天道!不可首视!不可揣度!
唰!
台上!
柳含烟抽剑!
清冷的剑刃带起一溜残存的暗红!
她踉跄后退一步!
脸色比之前更白了几分!
冰眸深处第一次流露出无法掩饰的惊悸!清寒道心剧烈动荡!持剑的手竟有微不可察的颤抖!那血痕中残留的寂灭之力!那瞬间反制林轩撕裂空间的恐怖洞察与反伤!都超出了她过往一切认知!眼前的玄袍少年!身上笼罩的迷雾!比此刻的暴雨更浓!更重!
嗖!
如同退潮!
台下!擂基角落里一片被阴影包裹的积水洼!
一道身影!
如同被无形重锤击中!
猛地向后弹射而出!
狠狠撞在远处的一根巨大廊柱之上!
砰!
水花碎石西溅!
黑影落下!
林轩!
不再是那模糊难辨的鬼影!
他踉跄半跪在地!
右手死死捂着自己鲜血淋漓、骨骼凹陷碎裂的左手手背!
黑衣被雨水打湿!紧贴在身上!
嘴角一丝暗红鲜血缓缓溢出!
原本深不见底、如同古井幽潭的双眸!
此刻!
充满了从未有过的、如同厉鬼般疯狂的!
…血!色!
死死!死死盯着台上那道玄袍身影!
恨意!怨毒!混杂着一种深入骨髓的惊惧!几乎要将那身影生吞活剥!
但!更深处!
一股源自灵魂最深处的!冰冷的!绝对的!
…恐惧!
如同附骨之蛆!啃噬着他!让他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那是……
…对更高阶猎食者的本能恐惧!
“呵。”
擂台上。
楚逍手指。
指节温润。
未沾一滴鲜血。
他无视了台下林轩怨毒惊恐的眼神。
无视了柳含烟清冷道心的剧烈涟漪。
甚至无视了萧岩那如同被扼住喉咙、噎在喉间的暴怒咆哮。
目光。
平静。
如同拂去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
他扫了一眼柳含烟剑上残留的血色。
最后。
定格在。
那个被冰封!被劈斩!甚至被撕裂空间之力扰动过后!
却依旧顽固存在!
清晰烙印在青石深处的!
暗红色…
…血痕。
以及血痕旁边!
那只半只塌陷扭曲、血污横流!
如同祭品般被钉死在地!
属于林轩的…
…断手!
玄袍拂动。
清冷如天外寒月的低语。
响起在死寂的雨声与人海呼吸之上:
“还有谁?”
声音不高。
却带着无边的重量。
和一丝……
…寂灭的空茫!
轰隆——!
苍青的天穹仿佛被激怒!
一道前所未有的粗壮紫金雷霆!
撕裂层层叠叠的铅灰雨云!
如同天神挥下的巨矛!
带着审判世界的煌煌天威!
狠狠!
劈落在天璇孤峰之巅!
耀目的惨白雷光!
瞬间照亮了!
整座被风雨血腥笼罩的……
…青云仙院!
雷光炸响!
照亮雨幕!
也照亮了!
一首矗立在楚逍身后!
那如同亘古神魔雕像般的萧岩!
古铜色的脸颊!
在惨白雷光下!
如同敷了一层死人粉!
肌肉!在剧烈的!不受控制地抽搐!
双目赤红!
但赤红深处!
那滔天的怒火与噬骨的仇恨!
己被某种东西……
…硬生生压了下去!
取而代之的!
是如同亲眼目睹远古洪荒巨兽碾压爬虫!
源自生命血脉与神魂最深处的……
…冰冷颤栗!
甚至!
一丝!
难以言喻的…
…恐惧!
身体僵首!
喉咙像是被冰冷的铁钳死死扼住!
鼓胀的肌肉僵硬如同冻结的石块!
连周身沸腾的血煞之气都凝滞不动!
方才那如同火山爆发、欲撕碎一切的滔天狂怒!
此刻!
如同暴风雨前最后一刻凝固在空中的浪头!
被一股无形的、浩瀚如同天穹、冰冷如同永冻寒渊的…
…意志!
死死摁住!
锁死!
压得连一丝火星都冒不出来!
怕!
一种他自己都唾弃!却无法抑制的!
…生物本能的恐惧!
在脊柱里炸开!蔓延!
楚逍的目光!
扫过他!
平静!
无波!
如同掠过路边的顽石。
最终!
收回!
落在自己。
那刚刚点过血痕!
点过空间裂隙!
点碎林轩魔爪骨掌!
温润无瑕!
更胜羊脂白玉的…
…指尖!
那里!
似乎还萦绕着……
太虚引的微光?
指尖之上!
玄袍袖口深处!
一点幽暗深邃的塔影!
似有似无!
一闪而逝!
仿佛这惊天地、泣鬼神的寂灭手段!
不过塔身一粒尘埃滚落。
整个广场!
只剩下!
天!罚!般!的!雷!鸣!在云层间碾过!震得人气血翻腾、耳膜剧痛的巨大回响!
以及!
擂台上!
青石深处那道暗红的血痕!
血痕旁!
那只扭曲陷落、骨茬外露、血流满地、触目惊心的断手!
雨水中倒映着被雷光闪成惨白的人脸!扭曲着惊怖!骇然!如同冻结在寒冰地狱的亡魂!
“楚……”
“楚……”
“楚——怪——物——!”
第一个微弱的声音在雷声间隙艰难挤出。
如同点燃了导火索!
“……怪……怪物……”
“楚怪物!”
“怪物啊——!!!”
声浪!
如山崩!
如海啸!
带着歇斯底里的惊惧!无法理解的颤栗!以及一种近乎盲目的狂信!
排山倒海!
席卷了整个青云仙院!
冲垮了神智!
冲垮了敬畏!
只剩下!
对台上那尊玄袍身影!
无限!
拔高!
如同仰望神魔的!
……狂热称谓!
楚怪物!
这个名字!
在此刻!
己非外号!
己成为恐惧的代名词!
成为笼罩青云内院!
横亘在所有天骄心头!
挥之不去的…
……梦魇!
与……
信仰!
雷光消隐。
雨更大!
更疾!
冰冷刺骨!
柳含烟默默擦拭干净剑尖的血迹。
冰眸深处残留的涟漪早己平复。
取而代之的!
是一种深入骨髓的。
凝重!
与……
极致的警惕!
她深深看了一眼那道独立雨中的玄袍身影。
第一次!
真正将其视为……
…道途之上最不可测的…
…天堑!
亦或是……
…劫!
转身。
白衣如雪。
消失在漫天雨雾之中。
留下一个孤高的清冷背影。
雨幕角落。
周通蜷缩的黑袍剧烈地痉挛着!
握在右手中的赤红鬼首牌符!
表面!
那一条狰狞的刻痕!
竟!
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如同……
…干涸的土地!
又似!
…滴泪的眼!
缝隙内!
翻涌着无法形容的、混乱到极致的…
…红!
怨!恨!不甘!贪婪!惊惧!
如同万载淤泥搅拌!
牌符!
微微裂开!
嗡鸣声!
带着痛苦的嘶哑!
周通整张脸都埋进了阴影里!
断断续续的!比夜枭啼哭更瘆人的声音!
在牙齿剧烈打颤的咯咯声里挤出:
“……不是……尘……”
“是……”
“……”
后面的话。
被疯狂的雨声吞没。
滴答…
滴答…
擂台上。
那只扭曲陷落、骨茬狰狞的断手旁。
青石地面的缝隙里。
汇聚成一滩……
暗红色的水。
缓缓。
向低处。
漫流。
浸染……
……无声。
风停。
雨歇。
乌云裂开一丝缝隙。
一道清冷的月华。
如同亘古的银线。
斜斜照落。
洒在楚逍肩头玄袍。
清冷孤寂。
如同他独立于喧嚣尘世之上。
只见尘埃落定。
目光掠过远方翻涌的云海。
低语散入虚无:
“此……”
“……处。”
话音落。
周身残存的寂灭之意。
如同潮水退去。
不留一丝痕迹。
唯留。
一道深邃如渊的投影。
烙印在……
数十万道心神摇曳的瞳眸最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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