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仇成功不代表仇恨结束。
复仇者往往会在失去目标后，陷入极大空虚迷茫期，从而丧失对生活的欲望。
这个时候的苏轻竹急切需要另外一个生活目标，支撑她那摇摇欲坠的精神。
方唐的话和姐姐的出现，给了她一个短期目标，让她能够继续前进。
夜风卷起苏轻竹散落的发丝，她俯身将额头贴在冰冷的水晶棺上，仿佛这样就能触碰那个永远停留在二十五岁的灵魂。
泪水如同断开的珠线，不断砸在水晶棺盖上。
方唐无声地起身，朝陆知渊使了个眼色。两人默契地退开，将整片甲板留给那个单薄的身影。
引擎低鸣，船身划开墨色的海水，在身后拖出一道苍白的航迹。
陆知渊和方唐并肩立在船尾，沉默地望着被螺旋桨搅碎的浪花。
忽然，
他们身后不远处传来一声痛苦的悲泣。
短促响起，很快又被海浪声吞没。
方唐垂下眼睑，看着海上浮浮沉沉。
陆知渊从未见过方唐这样的神情。
方唐向来是含着笑的，眼尾微微上挑，像只慵懒的狐狸，总是漫不经心地睨着人。
仿佛世间万事万物都没办法在她眼底停留。
“你……”
“啊，好困。”
方唐一声哈欠，将陆知渊想说的话堵在喉咙处。
方唐伸了伸懒腰，疑惑地看向陆知渊。
眼神似乎在说“你想说什么？”
船上的灯光刚好在这时洒在两人身上。
陆知渊侧目，清晰看到方唐脸上的神态。
女人眉梢挂着未消的倦意，眼底浮着浅淡的困惑。嘴角却噙着一抹浑不在意的弧度，仿佛方才的沉重不过是一场幻觉。
陆知渊紧绷的肩线微不可察地松了松，眸中掠过一丝星芒般的亮色。
“没什么。”
“哦，那我去睡觉了，有事再叫醒我。”
方唐随意地摆了摆手，鞋子拖沓着船上铁板，走进船舱。
陆知渊望着那道走路都走得比别人懒散的身影晃进船舱。
船灯将他的轮廓镀上毛茸茸的金边，连带着冷硬的眉骨也浸在暖光里，凌厉的线条不知不觉中也变得温和许多。
海风卷着潮湿的咸味拂过甲板，远处海天交界处，第一缕晨光正悄然晕染开来。
天亮了。
方唐半梦半醒间听到外面谈话声音，感知到船只停了下来。
她睁开双眼看向窗外，没有看到陆地。
他们还在大海里。
方唐耷拉着脑袋，睡眼惺忪地走出船舱，一个哈欠刚打到一半，恰好撞见了正要进门的陆知渊。
陆知渊的目光落在方唐脸上。
那双眼睛还蒙着一层未散的睡意，目光涣散，像是隔了层毛玻璃，迟迟对不上焦。
昨晚整条船上的人，只有她一个人睡觉。
他的声音下意识降低：
“怎么不继续睡？还没有到地方。”
“怎么停下来？有意外事件？”
“没什么事，遇见了其他船。”
“哦？其他船？”
“嗯，你回去继续睡吧，到地方我再叫醒你。”
陆知渊声音轻缓，带着连他都没有发觉的温柔。
船身猛地一晃，一个浪头重重拍在船舷上。
方唐脚下踉跄，身子歪歪斜斜地晃了几步，眼看就要栽倒。
陆知渊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她的手。
无奈道：“不回去睡觉那就去洗洗脸，清醒一下。”
方唐没有说话。
陆知渊若有所感低头看去。
方才还雾蒙蒙的眸子此刻亮得惊人，像是有人突然拨开了阴云。
她仰着脸，眼角眉梢都浸在笑意里，那笑容太盛，几乎要灼伤人的眼睛。
他恍惚看见一轮朝阳在那双黑眸中升起，金灿灿的光晕在瞳孔里流转，晃得他心头一颤。
陆知渊眼神微动，话还未出口，掌心便倏然一空。
方唐灵巧地抽出手腕，发梢掠过他僵在半空的手指。
他蹙眉转身，只见那道身影己奔向他的身后。
朝阳将她的轮廓镀上金边，她张开双手，纵身一跃，抱住那个身材挺拔的黑发男人。
男人被这突如其来的重量撞得踉跄后退，却在下一秒猛然收紧双臂。
那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揉进骨血，指节都泛着青白。
他们在晨光中拥抱，男人埋首在她肩窝，而她踮着脚尖环住他的脖颈。
初升的太阳为交缠的发丝镀上金线，甲板上的影子融成一团浓墨，随着海浪轻轻摇晃。
陆知渊站在原地没动。
初升的朝阳漫过船舷，一寸寸爬上他的肩头。
他静静望着那对相拥的身影，刚出现的一丝波动从眸中褪去，恢复往常的冷静审视。
“听说方小姐失踪了多久，她的男朋友就找了她多久，好像还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对于这些公子哥来说，也算是真爱了吧。”
感叹声从陆知渊身后传来。
程安望着甲板上小情侣上演重逢戏码，露出姨夫笑。
好久没有见过纯爱了，感觉他那颗腐朽苍老的心都被照亮不少。
“对了，陆哥你还记得吗，那天我们在沙滩上遇见的那对小情侣，就是方小姐和她的男朋友。我们还挺有缘分的哈哈哈。”
程安没等到回应，侧头看去时，正看到陆知渊冷峻的侧脸。
晨光在那轮廓上镀了层金，却衬得他眼神愈发凛冽。
“既然有人接应，就和她们分道扬镳。任务要紧。”
“哎，任务也不是这么急吧？……行行行，你是队长，我听你的。”
程安望着陆知渊离开的背影，无奈地耸耸肩。
今天的陆哥怎么感觉阴晴不定，大姨父来了？
陆知渊和程安的任务除了迪亚哥，还有调查苏轻竹一家的有关案件。
苏轻竹是受害者家属，他们是她的保护人。由他们负责护送她以及苏桑回国。
陆知渊所说分道扬镳，其实就只有方唐离开。
方唐和苏轻竹告完别，便上了霍江晏的船。
“没想到大海这么大，我们都能遇见。”
他们的船不算大，在海上目标不明显。
霍江晏能够遇见方唐他们这艘船，真的全靠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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