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焚心之后,情难自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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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焚心之后,情难自禁

 

风雪刮了整夜,窗外北风呼啸,窗纸被吹得簌簌作响,像是有人在门外低声啜泣。

云昭蜷在软榻边缘,目光却始终落在床榻上的人影上。

屋内烛火微弱,映得裴烬的轮廓忽明忽暗,仿佛随时会从现实剥离。

他睡不安稳,额角的冷汗将青丝黏成几缕,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

呼吸急促而不稳,带着一种压抑的喘息声,像是梦魇缠身。

她起身取了帕子,刚要替他拭汗,指尖却被一只冰凉的手腕扣住——那手劲大得惊人,几乎要将她腕骨捏碎。

他的皮肤冰冷刺骨,指尖粗糙,指节分明,像块冻僵的铁。

"你昨晚..."裴烬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尾音却像浸了冰碴子,"问我若不能用你了,还会不会留你。"

云昭心头一跳,腕间的疼痛让她想起昨夜他说"就算你不能用了"时的眼神。

那时他正替她理被角,指腹擦过她腕间的动脉,像在丈量什么。

那一触如针扎般清晰,仿佛她的脉搏在他掌心跳动。

此刻他的拇指正压在同样的位置,隔着一层薄纱都能感觉到他指腹的茧。

那粗粝的触感,像砂纸摩擦着她的神经。

"奴婢不过是个暖炉,"她垂眸轻笑,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哪敢奢望别的。"

裴烬突然用力一拽,她踉跄着跌进他怀里。

寒症发作的体温透过锦被渗过来,冷得她脊背发颤,却听他在耳畔低笑:"暖炉?"他的气息扑在她耳边,带着药味与血腥气,"暖炉会偷书?

会在我药里加半钱甘草?

会在我做噩梦时攥着我的手说'别怕'?"

云昭的呼吸乱了。

她早该想到,侯府里没有能瞒过他的事。

昨夜翻出的密卷还压在枕头下,那行"血引"的字在她眼前晃,像根刺扎进视网膜。

"侯爷..."她仰起脸,眼尾洇开薄红,声音有些哽咽,"您说过,我是您的。"

裴烬的喉结动了动,指腹蹭过她微张的唇。

他嘴唇干裂,指尖却异常灼热,像是某种压抑己久的情绪终于破土而出。

窗外的风突然撞响窗棂,他猛地松开手,背过身去:"滚。"

云昭退到门口时,正撞上来送早膳的小丫鬟。

那丫头见她脸色发白,刚要开口,却被她轻轻摇头止住——裴烬的脾气,连最得宠的暗卫都摸不准,更遑论这些粗使丫头。

晨光透过窗纸漫进来时,云昭正在偏殿晒药。

阳光照在药筐上,散发出淡淡的苦香,混着积雪融化的湿气,扑面而来。

忽听得前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是夜枭的玄色靴底碾过积雪的声响。

那脚步沉稳而急促,像刀锋划过冰面。

她抬眼,正见那冷面暗卫从主院方向过来,腰间佩刀的银穗子被风吹得乱颤。

他走过她身边时,声音极轻,像片落在雪上的羽毛:“昨日卯时三刻,秦婉去过西市药铺,买了三斤鹤顶红。”

云昭的手一抖,晒着的茯苓散撒了半筐。

那粉末落在地上,泛起一阵呛人的香气,如同毒雾。

鹤顶红...林太衡今早暴毙的消息,她方才听粗使婆子们议论过。

那老太医是太医院首座,昨日被裴烬召去问寒蛊解法,回程时口鼻冒黑血,连马都惊了,首接栽进护城河。

"林太衡的死因,"夜枭顿了顿,目光扫过她脚边的药粉,"和秦婉买的鹤顶红,毒性吻合。"

话音未落,主院方向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清冽如碎玉。

云昭顺着声音望过去,正见裴烬掀了案上的茶盏,残茶混着碎瓷片溅在跪了满地的仆役身上。

他手里捏着张泛黄的残卷,边角还沾着暗红的血——那是她昨夜在书阁"顺"走的密卷里掉出来的残页。

"查!"裴烬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剑,"查这残卷的来历,查云昭入府的每一步!"

云昭的指尖掐进掌心。

她早该想到,裴烬不会信她的"无意"。

那日在书阁翻《玄冰录》时,她故意碰落了书架顶层的木匣,里面的残卷散了一地——她捡的时候多留了半页,藏在袖中。

可她没算到,裴烬会让夜枭查得这么深。

午后,云昭捧着药盏进书房时,裴烬正盯着那残卷出神。

案上的烛火被风掀得摇晃,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不定的影子,像一张不断变化的面具。

"侯爷似乎不信奴婢了?"她将药盏轻轻放下,青瓷与檀木相碰,发出清响。

那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裴烬抬眸看她,眼神像把淬毒的刀:"你说呢?"他指节敲了敲残卷上"温玉体与寒蛊共生"的字迹,"为何这世上偏偏你是温玉体?"

云昭垂眸一笑,指尖轻轻抚过他手背。

他的手冷得像块冰,可她的掌心却暖得发烫——这是温玉体的特性,也是她的筹码。"若非如此,"她声音轻得像片羽毛,"侯爷又如何能活到今日?"

裴烬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想起昨夜寒症发作时,她整个人贴上来替他焐心口,发顶的茉莉香混着她身上特有的暖香,像团火慢慢化开他骨头里的冰。

那时他攥着她的手腕,能清晰摸到她脉搏的跳动,一下一下,像在敲他的命门。

"您说我是您的解药,"云昭凑近他耳畔,呼吸拂过他耳后,带着若有若无的甜香,"那我便愿做您唯一的解药。"

裴烬的呼吸乱了。

他盯着她眼尾的泪痣,突然扣住她后颈吻了下去。

这吻带着惩罚的力道,几乎要将她唇瓣咬破,可云昭却轻轻回吻,指尖绕住他颈后的碎发——她能感觉到他紧绷的脊背慢慢松下来,攥着残卷的手也松开了。

"出去。"裴烬松开她时,喉结上下滚动,声音哑得厉害。

云昭退到门口,正见秦婉捧着茶盏过来。

那女官的目光扫过她红肿的唇,嘴角扯出丝冷笑:"太妃娘娘传话,傍晚召你去偏殿用茶。"

茶盏在云昭手里晃了晃,热雾模糊了她的眼。

她望着秦婉离去的背影,想起昨夜密卷里的"血引"二字,又想起裴烬方才松开残卷时的眼神——这场博弈,才刚刚开始。

暮色漫进侯府朱门时,云昭正沿着青石板往太妃寝殿走。

脚下青砖冰冷坚硬,踩上去有轻微的回响,像是心跳。

她特意换了件半旧的月白衫子,袖口用靛蓝丝线绣了朵极小的素菊——这是她从前在绣房当差时学的手艺,既不逾矩,又比粗使丫头的素布多了分体面。

秦婉早等在殿外,见她过来,指尖重重叩了叩门框:“磨蹭什么?太妃娘娘的茶盏都要凉了。”话音未落,殿内传来青瓷盏底与檀木案几相碰的轻响,清泠泠的,像根细针扎进云昭耳里。

跨进门槛的瞬间,她闻到了沉水香混着药苦的气味。

那味道浓烈而压抑,像是某种久病之人残留的气息。

太妃端坐在铺着玄色狐裘的主位上,鬓边的东珠步摇随着抬首的动作晃了晃,在她眉间投下细碎的光。

那光斑在她脸上流动,如同时间的痕迹。

云昭刚要行大礼,却被太妃的声音截住:“免了。”那声音像浸在冰里的玉,“你可知,当年害裴烬中寒蛊的女子,也生着温玉体?”

云昭的指甲轻轻掐进掌心。

她早从夜枭前日递的情报里得知,二十年前镇北侯府曾有位侧妃,因温玉体被江湖邪修盯上,用她的血引为引子下了寒蛊。

只是她没想到,太妃会将这陈年旧事与自己首接挂钩。

“奴婢愚钝,”她垂眸,眼尾的泪痣在烛火下忽明忽暗,“只知侯爷的寒症发作时,奴婢的体温能替他缓上几分。”

太妃指节叩了叩案上的茶盏:“那林太衡呢?”她身后的秦婉立即上前,从袖中抖出一方染血的帕子,“昨夜西市药铺的账册上,有你买鹤顶红的记录。”

云昭的呼吸顿了顿。

她早料到秦婉会拿林太衡之死做文章——那老太医昨日在裴烬面前提了“血引需活人献祭”,转身就暴毙,分明是有人要灭口。

而她昨日确实去过西市,却不是买药,是往药铺后巷的墙缝里塞了封密信。

“奴婢昨日去西市,是替厨房买蜜枣。”她抬眼时,眼底浮起几分慌乱,“药铺的账册...许是记错了?”

秦婉冷笑一声,突然伸手拽住她的衣袖。

云昭早有防备,却还是踉跄了半步,袖中一物跌落在地——是本边角泛黄的《寒症杂记》。

“这是什么?”太妃眯起眼。

云昭弯腰拾起书,指腹抚过封皮上的灰尘:“奴婢在库房收拾旧书时翻到的,上面说温玉体与寒蛊共生,若能引动血脉,或许能替侯爷根治寒症。”她将书递上,指尖微微发颤,“奴婢不敢藏私,原是想今日呈给侯爷的。”

殿内的烛火突然晃了晃。

太妃接过书的瞬间,云昭看见她瞳孔缩了缩——那书里夹着半张残页,正是前日裴烬暴怒时撕碎的“血引”记载。

“你倒是会讨巧。”太妃将书重重掷在案上,“裴烬若信你,你便成了救命恩人;若不信...温玉体的血,倒也能当药引。”她挥了挥手,“秦婉,送云昭回去。”

秦婉的手按上云昭肩膀时,云昭闻到她袖间的苦杏仁味——那是鹤顶红的气息。

她垂眸盯着自己的鞋尖,看秦婉的绣鞋在青砖上碾出个浅浅的印子,突然轻声道:“听说太妃娘娘当年在慈宁宫,最会调合玫瑰露。”

秦婉的手顿了顿。

云昭知道,这是戳中了她的痛处——秦婉原是太妃未出阁时的陪嫁丫鬟,最忌讳旁人提太妃从前的尊荣。

果然,那女官的指甲掐进她肩骨,却到底没再发作。

出了寝殿,暮色己深。

云昭望着檐角垂落的冰棱,听着秦婉的脚步声渐远,这才摸了摸藏在衣襟里的半块碎瓷——方才与秦婉拉扯时,她悄悄掰下了案几上的茶盏碎片,上面还沾着太妃的唇脂印。

回房时,烛火刚被小丫鬟点上。

云昭刚要关门,窗外忽有冷风卷着雪粒扑进来。

她转身时,正见夜枭立在窗台上,玄色斗篷落了层薄雪,像尊会动的冰雕。

“世子手书。”他扔来个油纸包,落地时连点声响都无。

云昭拆开,是张洒金笺,墨迹未干:“你今日在太妃面前,太过聪明。”下一行字更狠,“但别忘了,你的命,是我的。”她望着最后那个“我”字,笔锋几乎要戳破纸背,突然低笑出声——裴烬越是威胁,越说明他在意她的应对。

“他现在何处?”她抬头问夜枭。

暗卫的手指在刀柄上敲了敲:“主院翻查库房,说是要找你说的那本《寒症杂记》的原本。”他顿了顿,“世子的寒症又犯了,方才摔了三个茶盏。”

云昭将信纸投进炭盆,看火苗舔着“我的”二字化作灰烬。

她摸了摸腕间的朱砂痣,那里还留着裴烬今早捏她时的红痕——这是他的标记,也是她的筹码。

“替我带句话。”她对着夜枭的背影说,“就说...今晚我房里的炭火烧得特别旺。”

夜枭的脚步顿了顿,玄色斗篷在风里翻卷如鸦翅,转眼便没入夜色。

次日清晨,云昭起了个大早。

她绕开巡夜的侍卫,穿过开满腊梅的后巷,来到柴房后的地窖。

空气中弥漫着腊梅的香气,与地窖中潮湿的霉味交织,形成一种奇异的对比。

那是她初入侯府时发现的——搬柴时,她注意到第三块青石板的缝隙里塞着半截红绳,撬开后,竟露出个三尺见方的密室。

密室中央摆着个檀木匣,铜锁上的绿锈擦了半天才掉。

云昭掀开匣盖的瞬间,心跳漏了一拍——里面躺着枚羊脂玉佩,龙纹盘绕处还沾着暗红的血渍,正是前朝皇族的血脉信物。

“原来你在这里。”她指尖抚过玉佩上的“昭”字,这是她从未对外人提过的本名。

二十年前,云家满门抄斩时,奶娘将她塞进装碳的车底,这块玉佩就缝在她的襁褓里。

窗外传来晨钟,云昭将玉佩贴在胸口。

她翻开昨日在太妃殿里“遗落”的《寒症杂记》,最后一页的批注在晨光下泛着冷光:“血引需温玉体血脉为引,以寒蛊宿主心头血为媒,可解蛊,亦可...夺其命。”

她取出随身携带的银簪,在玉佩背面刻下道浅痕——这是给暗桩的暗号,今夜子时,西市药铺后巷,她要将“血引”的秘密送出去。

“裴烬,你要我做解药。”她望着铜镜里的自己,眼尾的泪痣在晨光下像团将燃的火,“那我便让你看看,这剂解药,究竟是救你...还是要你的命。”

风卷着残雪掠过窗棂,阳光突然穿透云层,照在她摊开的古籍上。

“血引”二字被镀上层金,像道撕开黑暗的裂缝——这场从暖床开始的博弈,终于要见真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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