遍地铁蝠尸骸,血腥气混着硫磺味,熏得人头昏脑涨。
秦海沉默地收拾着战场,将那些利刃妖蝠最值钱的翼骨一一斩下。那翼骨漆黑如墨,边缘锋利,是炼制飞剑与短刃的上好材料。
他将收集到的翼骨分成五份,然后拿起最大、最完整的一份,走到李清面前,没有说话,只是将那堆黑沉沉的骨头往前一推。
动作简单,却重如山岳。
这既是认可,也是一种无声的敬畏。
李清同样没有客套,点了点头,将翼骨收入储物囊中。
老刘处理好自己臂膀上的伤口,又从怀里掏出一块新的肉干,撕下一条,一边嚼着一边含糊道:“小李兄弟这一身气力,怕是能跟山里的妖兽掰掰腕子。这买卖,值。”
徐婧脸色苍白地坐在一旁,调息着紊乱的灵力。她看着秦海的举动,又瞥了一眼李清那张波澜不惊的脸,嘴唇动了动,终究是没说出话来。只是那眼神里的情绪,从先前的不屑,变成了此刻混杂着惊惧与不甘的复杂。
她引以为傲的道法,在这片蛮荒之地,竟不如那最原始的一双拳头。
这让她感觉自己像个笑话。
队伍稍作休整,继续向山脉深处进发。
越往里走,周遭的景致便越发诡异。空气仿佛变成了粘稠的胶水,光线被扭曲,远处的山峦在视野中微微摇晃,如水中倒影。
一股无形的力场笼罩了这片天地。
“是地脉磁煞。”秦海脸色凝重,“大家收敛心神,神识在这里会被严重干扰,跟紧了,别看花了眼。”
众人的神识探出,便如泥牛入海,瞬间被那混乱的磁场搅得支离破碎,反馈回来的只有一片混沌。他们成了睁眼瞎,只能依靠最原始的五感。
唯有李清,步履依旧沉稳。
在他的识海中,那颗圆滚滚的小石头正欢快地打着转。混乱的磁场对它而言,非但不是干扰,反而是可口的点心。它滤去所有的杂音,将这片天地最纯粹的能量脉络,清晰无比地呈现在李清的感知中。
就像在一片喧嚣的闹市中,唯他一人能听见那最细微的心跳。
突然,李清停下了脚步。
他望向左侧。
那是一座不起眼的山谷,入口被巨大的黑色岩石堵塞,看上去像是一条死路。但在他的感知里,那山谷深处,正蛰伏着一股庞大而凶戾的能量波动,如同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
“左边有东西。”李清的声音很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实,“很强。”
队伍停了下来。
秦海循着他的目光望去,皱起了眉头。他的神识在那片区域同样是一片模糊,而他手中那份冒险者公会出品的地图上,明确标注着那片山谷是“磁煞紊乱之地,绝地,勿入”。
经验告诉他,这种地方环境恶劣到连妖兽都无法生存。
“那是地脉磁煞最狂暴的节点,不可能有活物。”秦海沉声判断道,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自信,“我们按原路走,穿过前面那片隘口,磁场就会减弱。绕路,反而会节外生枝。”
这是他多年来在生死边缘总结出的铁律——相信地图,不如相信经验。
徐婧本就因之前的战斗对李清心存芥蒂,此刻更是冷哼一声:“队长自有判断,轮得到你一个新人指手画脚?真以为自己一拳无敌了?”
李清看了她一眼,没再说话。
他收回了目光,只是识海中的小石头,却传递来一阵愈发焦躁不安的意念。那不是贪婪,而是一种……警告。
队伍继续前行,气氛变得有些微妙的僵硬。
一首警惕西周的老刘,忽然停下脚步,用力嗅了嗅空气,嘟囔了一句:“怪了……风怎么停了?”
这死寂山脉中唯一不曾停歇的热风,在此刻,竟诡异地平息了。
一种令人心悸的寂静,笼罩下来。
秦海没有在意这个细节,他的全部心神都集中在前方那条狭长的隘口上。根据地图,只要穿过那里,他们就能暂时脱离这片该死的磁煞区域。
然而,就在他们踏入隘口的一瞬间。
大地,开始震动。
不是剧烈的摇晃,而是一种沉重、规律的……心跳。
咚。
咚。
咚。
仿佛有什么洪荒巨兽,正从地心深处苏醒。
秦海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不好!”
话音未落,他们前方的地面猛然炸开!黑色的岩石与泥土冲天而起,一道庞然黑影,裹挟着无与伦比的凶煞之气,破土而出!
那是一头体型堪比小山的巨兽。它通体覆盖着一层层厚重如城墙的黑色鳞甲,闪烁着金属的冷光。一双猩红的小眼睛里,燃烧着暴虐与饥饿的火焰。
三阶妖兽,穿山甲兽!
它就像一座活过来的,会移动的铁山。
“跑!”秦海目眦欲裂,发出一声嘶吼。
他怎么也想不通,地图上明明标注的安全路线,为什么会是这头相当于筑基中期修士的恐怖妖兽的巢穴!
但此刻己经没有时间思考。
穿山甲兽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庞大的身躯以与其体型完全不符的速度,悍然冲撞而来!
“玄冰刺!”
秦海当机立断,手中长剑挽出一个剑花,一道道凌厉的冰锥凭空出现,狠狠地轰在穿山甲兽的鳞甲上。
“当!当!当!”
一连串金铁交鸣的巨响,那些足以洞穿钢板的冰锥,在接触到鳞甲的瞬间便尽数破碎,只留下几道微不足道的白痕。
徐婧也急忙掐诀,数道青色的风刃盘旋而出,刁钻地斩向穿山甲兽的眼睛和关节。然而那畜生只是将头一缩,任由风刃在它厚重的甲壳上切割出刺耳的摩擦声,却毫发无伤。
队伍的攻击,对它而言,与清风拂面无异。
穿山甲兽猩红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它锁定了气息最弱,且一身白袍最为显眼的徐婧。
它猛地一甩尾!
那条覆盖着鳞甲的粗壮长尾,如同一根攻城的巨型铁鞭,带着撕裂空气的呼啸声,横扫而来!
“小心!”
徐婧正准备施展更强的法术,根本来不及躲闪,只能仓促间在身前凝聚起一面风盾。
“砰!”
风盾如玻璃般应声而碎。
巨尾结结实实地抽在了她的身上。
一声骨骼碎裂的脆响清晰可闻,徐婧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整个人像个破麻袋一样被抽飞出去,狠狠撞在远处的山壁上,鲜血瞬间染红了她那身洁净的法袍,当场昏死过去。
战局,在瞬间崩盘。
“徐婧!”秦海双目赤红,疯狂地催动灵力,试图吸引穿山甲兽的注意。
老刘则如狸猫般蹿出,想要将徐婧从险境中拖回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危急关头。
一首沉默的李清,动了。
他没有去看陷入狂暴的秦海,也没有去看生死不知的徐婧。他的目光,死死锁定着那头因为得手而发出一声得意咆哮的穿山甲兽。
“小石头。”
李清在心中默念。
“附到拳套上,给我……重击它。”
识海中,那颗莹白的小石头瞬间化作一道几乎无法察觉的流光,顺着李清的经脉,悄无声息地融入到他右手的黑铁拳套之中。
拳套的外表没有任何变化,但李清能感觉到,一股难以言喻的饥渴与贪婪,正从拳锋处传来。
穿山甲兽正欲对地上的徐婧进行致命一击,它高高扬起了那足以踏碎山岩的巨爪。
也就在这一刻,它将防御最薄弱的腹部,毫无保留地暴露了出来。
就是现在!
李清的身影如鬼魅般前踏一步,整个人沉腰坐马,右臂的肌肉瞬间坟起,筋络如虬龙般盘绕。
他没有使用任何灵力,也没有任何花哨的招式。
依旧是那平平无奇,却又霸道绝伦的一拳。
“轰!”
拳头结结实实地轰在了穿山甲兽柔软的腹部。
发出的,却不是预想中的血肉闷响。
在拳头接触到血肉的刹那,小石头的吞噬特性轰然发动!
一股无形的漩涡在李清的拳锋上形成。穿山甲兽护体的妖力、坚韧的皮肉、狂暴的气血,乃至李清这一拳蕴含的恐怖力量,全都在瞬间被那个小小的漩涡强行压缩、扭曲,然后……灌入它的体内!
这一拳,打穿的是内脏。
穿山甲兽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那足以开山裂石的巨爪停在了半空中。
它低下头,猩红的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茫然与恐惧。
下一秒,它发出一声不似嘶吼,更像哀嚎的凄厉悲鸣。它的腹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大股大股的鲜血混合着内脏的碎块,从它的口鼻中狂喷而出。
它的生机,被那一拳,从内部彻底搅碎!
重创之下,这头凶兽再无半分战意,巨大的恐惧压倒了它嗜血的本能。它转身就逃,疯狂地撞向身后的山壁,在一阵地动山摇的巨响中,硬生生撞出一条通道,消失在了山体深处。
危机,解除。
死寂。
隘口中,只剩下众人粗重的喘息,和徐婧微弱的呻吟。
秦海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穿山甲兽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自己那只留下白痕的手,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李清身上。
老刘己经将徐婧拖了回来,正在手忙脚乱地给她喂下丹药,但他的眼神,却越过徐婧的身体,同样死死地盯着李清。
没有人说话。
秦海的目光,从李清身上,缓缓移向他之前指过的那个左侧山谷。
那里一片寂静,仿佛什么都没有。
可所有人都明白,如果当时听了李清的话,徐婧就不会重伤,他们也不会陷入如此狼狈的绝境。
信任,这支临时队伍赖以维系的最脆弱的东西,在这一刻,出现了一道裂痕。
秦海握着剑的手,青筋暴起。他一生闯荡,靠的就是自己的经验和判断,这是他身为队长的骄傲与根基。
而今天,这份骄傲,被现实砸得粉碎。
他张了张嘴,喉咙干涩,最终吐出一句满是苦涩与自嘲的话。
“我秦海……信了一辈子的经验,到头来,还不如你看的清楚”
风,又重新开始吹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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