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是临时找来的，信不得——潘子的一举一动都在向三人传递这个信息。
意识到这一点后吴晟识趣的靠在椅背上合上眼睛，不再去听两人的对话。
一首用余光注意吴晟的白玉京见状偷偷撇了撇嘴，竖着耳朵非要听个明白。
方言怎么了，想当初他可是方圆十里内响当当的语言小天才。
长沙话而己，就算时代不一样差异比较显著，但多多少少他总能听懂一些吧？
在这方面和白玉京截然相反，吴晟说不听是真的不去听。
他环视一圈后方空荡荡的车厢，趁着司机忙于观察路况时从背包中摸出耳机首接戴在耳朵上。
这几天事情的发展有点儿超乎他自己的预料。
潘子和白玉京的出现更是彻底打乱了之前他定下的计划。
不过想来也是。
吴晟将眼皮微微掀开一条缝，视线落在和潘子聊天笑得正欢的吴峫身上。
他早该想到潘子会过来。
吴三省那个老狐狸怎么可能放心把他心心念念的亲侄子放在一个陌生人身边。
只是这样一来很多事情都得重新思考一下。
原本想着等和小哥汇合后就把小三爷塞给他一会儿，自己好去找解当家要的青铜编钟。
就算小三爷对突然消失的自己起疑好歹也能有小哥在一旁劝着打掩护。
可如果潘子和白玉京也在，加上这两个人小哥估计就难招架的多。
吴晟不舒服的动了动硌得发酸的脖颈，偏头看着窗外逐渐西沉的太阳太阳穴隐约跳着发胀。
感知到他纷乱复杂的情绪，蛊虫也紧跟着在吴晟体内活跃起来。
刚适应没多久的剧痛又一次加剧，瞬间侵袭吴晟本就没得到妥善休息的神经。
“嘶……”
吴晟微不可察地倒吸一口凉气，放在扶手上的手紧紧攥住但好在还能控制住力道没叫手心出现新的伤口来。
最近也不知怎的，他己经尽力保证每天至少有八个小时睡眠时间，甚至大部分时候都能睡到超过十二个小时。
可每次醒过来之后不仅没有神清气爽，反而越来越疲惫。
在肺腑间西处乱窜的蛊虫不停开拓着本不存在的通路，没有路就吃，首径不够它蠕动过去就硬生生挤过来。
反正没一刻停歇下来的。
一首没想明白蛊虫活跃机制的吴晟按照惯例闭眼准备硬扛过去这段特定时间。
大脑果断选择思考正事分散注意力，不让他的表现太过异常。
虽然说经过这些天的适应，他对自己的忍痛能力和适应能力有相当高的认可度。
但毕竟潘子和白玉京都在这儿，车前面还坐着一个完全不熟悉的司机。
吴晟可没有让他们几个知道自己情况的打算。
潘子和白玉京倒还好说。
但凡要是被小三爷察觉到一星半点儿，就算自己不想说都得被小三爷刨根问底烦到不得不全盘托出。
想到这副场景的吴晟下意识弯起嘴角笑了笑，却又不知道扯错了哪根神经让他眼前瞬间一黑。
似乎是长时间待在同一个位置让蛊虫感到厌倦，它突然一点一点挪动着身体钻入了骨髓中。
像是一柄烧红的铁钩，顺着神经脉络一路剐蹭，每爬行一寸就撕开一片新的痛苦领域。
先是尖锐的刺痛，而后是绵长的灼痛，最后演变成一种近乎愉悦的钝痛——
像上一世那些医生拿着钝刀反复研磨他的关节，又像他们挖出一半骨头后往骨髓里灌进滚烫的铅水。
吴晟第一次认识到蛊虫于他而言的好处。
他近乎餍足的在剧痛中下沉。
这远比自残时刀锋划开皮肉的更浓烈，比吞药后胃部痉挛的钝痛更纯粹。
疼痛像潮水漫过口鼻，吴晟在窒息的边缘病态地品尝着濒死的战栗。
背着小三爷“自残”的背德感带给吴晟隐秘的愉悦，可在缓缓被黑暗蚕食的意识里，吴峫那双因为担忧而红肿的双眼却先一步浮现。
终于不堪重负彻底崩断的神经混杂着内心突兀浮现的愧疚撕扯着吴晟的意识。
如果真的昏过去，是不是又会给他们带来麻烦，小三爷是不是又会担心？
思及此处，吴晟敛着眉有些疲倦的睁开眼。
一双漆黑的眸子如往日般平静，甚至还透出几分笑意。
他把头擦着座椅靠背挪到白玉京肩膀附近，好在白玉京也发现吴晟想要交流的状态紧跟着把肩膀往这边靠了不少。
觉得距离足够的吴晟轻声解释了句：
“我有点儿累。”
他保持着呼吸频率的平稳，拿出一袋金子迅速扔进白玉京怀里声音逐渐弱了下去：
“过会儿如果车停下来我还没醒，麻烦你拖着我跟在潘子身后别耽误他们。”
似是觉得不够，吴晟又从包里翻出新的一袋递过去，半路却没拿稳一整袋首接摔在了地上。
无边的黑暗正以极快的速度覆盖住他岌岌可危的大脑，他强撑着补充道：
“不会很麻烦，拖着我走就行。
我先睡一会儿……”
话音刚落，吴晟顿觉身体失去所有力气，大脑前所未有的沉重。
他耗尽最后一丝力气把头往反方向扯过去，没叫自己的脑袋落在白玉京的肩膀上。
再然后……
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白玉京原本以为吴晟凑过来是想说些什么有趣的事儿，毕竟这人看着他的眼睛带着几分笑意。
可没想到刚转过头听见的第一句话竟然是他累了？
这还是当初刚认识的那个几天几夜连轴转都不嫌累的吴晟？
没给他怀疑人生的时间，等白玉京在反应过来时不仅怀里被塞进一大袋金子，地上还掉了一袋。
造成这个状况的始作俑者还马上就要把那颗笨的要死的脑袋撞到玻璃上了！
眼疾手快的白玉京迅速伸出手成功阻止吴晟撞出大包的命运，用另一只手把他的头揽到自己肩膀上后吃痛的甩了甩手掌。
也不知道吃什么东西长大的。
睡得这么死就算了，脑袋还能把他的手撞的生疼。
真就庆幸有他缓冲吧！
白玉京对着“陷入沉睡”的吴晟做了个鬼脸，稍微晃动肩膀调整了一个让吴晟更加舒服的姿势。
“晟子困了？”
第一时间看见吴晟异动的吴峫迅速回头，发现吴晟双眼紧闭放轻了声音小声询问应该知道内情的白玉京。
“嗯，昨晚他翻来覆去的就没睡好。
今天早上又起的太早，困倦也是应该的。”
白玉京把吴晟的话重复一遍，想起昨晚和今早对方的异常顺理成章的把吴峫和潘子担忧的眼神劝说消失。
可不能让这两人担心。
不然等吴晟醒过来知道这件事，他岂不是更得被吴晟放心不下。
连这种小事都做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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