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星尘佐酒

混沌方舟漂过一片星砂凝成的浅湾，张阿铁赤脚搭在船舷上晃悠。他脚踝处有道新结的疤——三日前捞鱼时被贝壳划的，此刻正被青溟用芦苇汁细细涂抹。"别动，"她咬断一截冰丝缠住伤口，"昨日才教你的闭气诀，怎的潜到礁石堆里去了？"

"哪顾得上念诀，"张阿铁笑着抛起颗星砂，看它被舟尾旋涡吞没，"那尾蓝鳞鱼足有胳膊长，鳞片映着霞光像极了..."他忽然顿住，想起三百世前凌家水牢里也有这般蓝鳞的鱼，只是那时鱼腹里藏的是毒蛊。

饕餮从船舱钻出，头顶扣着个歪扭的荷叶帽——是昨日途径某个小世界时顺来的。它爪子捏着根竹签，串着烤得焦香的星贝："尝尝！老子新研制的炙烤流星贝，撒了青溟在浮萍洲采的野茴香。"

青溟接过贝肉时，冰魄残存的寒气不自觉地在指尖凝霜。她怔了怔，突然将霜花弹向张阿铁眉心。霜花化作清凉水珠滚落，惹得他打了个喷嚏。"还能凝冰呢，"她托腮望着指尖残雾，"不过拿来镇酒倒是正好。"

舟篷下摆着他们沿途搜罗的零碎，这些零碎来自不同的地方，每一个都有着独特的故事。

其中有一个粗陶酒坛，它是从某个小世界换来的。酒坛上缠着褪色的红绸，仿佛还能看到当初它被包裹时的样子。这个酒坛里或许装过醇香的美酒，或者是某个特别的人珍藏的佳酿。

还有从浮云海薅来的荧光海藻，它们被铺成了床褥。这些海藻在夜晚会发出微弱的荧光，给整个舟篷带来一丝神秘的氛围。躺在这样的床褥上，仿佛能感受到大海的气息和波涛的起伏。

更令人惊奇的是，还有一块刻满剑修符文的船板。饕餮非说要把它劈了当柴火烧饭，说这样做出来的饭菜会更香。这块船板上的符文可能蕴含着强大的力量，也许是某位剑修留下的宝物，但饕餮却毫不在意，只想着用它来烹饪美食。

张阿铁静静地躺在柔软的草地上，头枕着那些零碎的东西，眼睛微微眯起，仰望着浩瀚的天空。夜空中，繁星点点，宛如璀璨的宝石镶嵌在黑色的天幕上。

突然，张阿铁的目光被一道奇特的星轨吸引住了。那道星轨蜿蜒曲折，仿佛是一只正在跳跃的草蚱蜢。他仔细观察着，发现这道星轨的走向竟然与青溟教他编织的草蚱蜢惊人地相似。

那些星星就像是草蚱蜢的身体和翅膀，在夜空中闪烁着微弱的光芒，仿佛在诉说着一个遥远的故事。张阿铁的思绪渐渐飘远，他想起了和青溟一起编织草蚱蜢的日子。

那时候，他们俩总是坐在院子里，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青溟手把手地教张阿铁如何编织草蚱蜢，他的手指灵活而温柔，耐心地指导着张阿铁。张阿铁则全神贯注地学习，每一次成功地编织出一只草蚱蜢，都会让他兴奋不己。

回忆起那些美好的时光，张阿铁的嘴角不由得泛起了一丝微笑。那段日子虽然简单，但却充满了欢声笑语，是他心中最珍贵的回忆之一。

"接着！"饕餮尾巴卷来三只椰壳杯。它不知从哪摸出个破葫芦，倒出的酒液泛着星砂的微光："上回路过的醉星崖顺的，那掌柜非说要用灵力温酒——"它嗤笑一声，爪子故意把酒晃得洒出半盏，"老子偏要喝冷酒！"

酒入喉时带着薄荷般的凛冽，张阿铁被呛得咳嗽。青溟边笑边拍他后背，掌心残留的冰魄灵气凝成朵霜花，落在酒面成了浮冰。饕餮翘着腿用断爪敲击船舷，哼起不知哪个小世界听来的渔歌，跑调得惹来几尾好奇的星鱼。

暮色渐沉时，青溟突发奇想燃起篝火——用张阿铁在礁石滩捡的枯藤，混着饕餮私藏的半截降魔杵碎屑。火光映得她眉间残存的冰纹忽明忽暗："你们说，若我现在雕朵冰莲..."她并指划过酒坛，寒雾却只在坛口凝成团歪扭的云絮，"罢了，这样更好看。"

张阿铁拨弄着火堆里哔啵作响的星砂，忽然想起第九十七世轮回。那时他为护青溟魂魄，被凌家钉在炼魂柱上，血顺着阵纹流了三天三夜。此刻腕间被火星烫出的红痕，竟比那时更真实些。

饕餮醉醺醺地抱着空酒坛打滚，荷叶帽歪到一边："老子从前吞过南海龙王的宝库...嗝...不如这坛掺了星屑的劣酒..."它尾巴尖勾住张阿铁的衣角，"明日去东边云涡摸两尾虹鳟，配上青溟冻的冰盏..."

夜风拂过船头悬挂的贝壳风铃，那是他们途经某个渔村时，用三枚星砂跟孩童换的。青溟蜷在荧光海藻铺就的床褥里，数着篷顶漏下的星光——第一百二十粒时，她忽然轻笑："原来母亲给我取的生辰在霜降，该备些桂花酿的。"

混沌方舟如同一片羽毛般轻盈地漂浮在星潮之中，随着宇宙的呼吸而微微起伏。张阿铁静静地坐在舟上，聆听着身畔饕餮的鼾声，那声音仿佛是宇宙的心跳，沉稳而有力。

他的目光缓缓落在青溟的发梢上，那里沾染着点点星尘，宛如夜空中的繁星坠落。青溟的发丝在星潮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柔顺，如丝般的光泽在黑暗中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张阿铁的心中忽然涌起一股莫名的愿望，希望这方舟能够永远这样漂流下去，没有天权黑洞需要吞噬，没有因果线需要斩断。在这一刻，他仿佛忘却了所有的烦恼和责任，只想沉浸在这宁静的星潮之中。

然而，现实总是残酷的。明日，他或许又要面对各种挑战和抉择，是往东去寻找那传说中的虹鳟，还是往西去摘取那神秘的雾果？这些问题在他的脑海中盘旋，让他无法真正地放松下来。

正当他陷入沉思时，船板的缝隙里突然钻出了一株嫩绿的嫩芽。张阿铁惊讶地发现，这竟然是他昨日吃剩的桃核发出来的！这小小的嫩芽在星潮的滋养下，展现出顽强的生命力，仿佛是这片混沌世界中的一抹春意。

原来，即便是由凶兽所化的方舟，也能孕育出凡间的生机与希望。张阿铁凝视着这株嫩芽，心中的烦闷渐渐被一种温暖所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