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典前夕,下雪了。
仙界使臣乘鹤而至,羽衣缀着的星砂随步幅簌簌洒落,在雪地上灼出细小的金痕。冥界那位裹着黑雾的判官探出半截骨手记录着史册,海族鲛人幼子第一次见雪,在一旁堆着雪人。
这是今年的初雪,雪落无声。
纯白的雪片覆上玄铁王旗,恰似六界盟约——这最锋利的刃,也肯为温柔俯首。
“下雪了——”
“是吉兆啊——”
霞光穿透云层时,奕踏上白玉长阶,织金黑袍拂过阶上未化的雪。
两侧的王族以手按肩,冰晶顺着他的银须簌簌而落;长老捧起鲛绡,为他系上 。
第七阶旁站着妖王幼子,正偷偷用尾巴尖卷走侍从盘中的蜜饯。
他在第九阶停步,接过要滚落的金铃。
老魔王的权杖正悬在他头顶三寸。
"看路。"
老魔王掸去奕肩头的积雪,忽然想起千年前自己继任时,也曾有过这样一场雪。
上任魔王执起玄玉权杖,在万千子民注视下,将它郑重交予新王手中。金铃缀饰的绶带随风轻扬,划过两人交握的指尖。
"愿六界永享太平。"老魔王含笑退后一步。
仙鹤衔着灵花掠过琉璃穹顶,妖界使臣献上星辰砂编织的旌旗。奕抬手间,千百盏明灯自魔族子民掌心升起,化作星河环绕王座。
三叩首。
第一叩,山河同春;第二叩,百族共荣;第三叩,六界太平。
礼乐声中,散花混着雪落在他们肩头。
“礼成————”
————
老魔王把继位埋的十八坛烈酒挖出来了,宴会上大家正喝的尽兴。
主殿的琉璃灯太亮,他们溜到后殿梅树下。
“好热闹啊——”夏桐坐在玉亭里,看着远处的火树银花。
夏桐偷偷溜出来了,怀里抱着宴会上的甜果。
白漓被留在主殿里了,申羽在宴会上被迫灌酒,小脸喝的通红,摇摇晃晃要去追花无忧,花无忧怕鸟。
夏桐偷偷收在袋子里,因为据说甜果是魔族最受欢迎的果子,夏桐想带给霁玉和桃叶。
果然,夏桐刚咬破皮,蜜汁就溅在舌尖。
果肉像雪沫化在齿间,又带点脆,嚼起来咯吱响。核小得可怜,倒衬得那甜更凶。
远处的梅树似乎在晃动,夏桐眯眼看去起了疑,她走过去。
“王兄,把我这坛也偷偷埋进去呗。”
“你就不怕王兄告诉父王。”
“那我也告诉父王,你不讲信用!”
夏桐闻声走近,发现了奕和他的皇妹,影。
“诶,好俊俏的姑娘。”影看着不远处的夏桐说道。
奕连忙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落雪:“桐儿,你怎么在。”
“我来透口气,打扰你们了。”夏桐歪头看了看酒。
奕笑着刚想说什么,又转过头对影说了悄悄话。
“你休想!”影连忙跑走了。
梅枝斜横,雪沫簌簌落在两人肩头。
夏桐裹着红斗篷站在雪里,绒毛领子蹭得下巴泛粉。
奕抬手为她扑去落雪,顺手摘了上方的梅枝,为她戴上,指节蹭过绒毛,暖得发痒。
夏桐笑笑,抬手也为他扑去尘雪。
她调侃道。
“魔王大人安好啊。”
“嗯——桐儿安好。”
“你要埋酒吗?”夏桐侧身看到地上的一个坑。
“嗯,我父王继位的时候偷偷埋了,母后不许我埋,所以我也要偷偷埋。”
夏桐敛裙蹲下和他一起埋。
“等我退位后,你要来喝。”
“小奕,刚继位就说退位呀,呸呸呸。”
二人一同笑出了声。
起身时,奕伸出手,夏桐借力起身,二人一同迈着步子走向亭中。
“你收到画卷了吗?”夏桐从袋子里拿出甜果,分给了奕。
“收到了,待我闲暇时,我便去看。”
夏桐把破晓攥在手中,她移到石桌上,很是神秘。
“这是我送给你的,猜猜看。”
奕托着下巴,认真思考。
“小巧的——”他指尖轻轻抬起夏桐的手,很明显的吊穗露出一些。
“剑穗吗?”
“不对不对。”
“玉饰吗?”
“快了快了。”
“我猜不出了。”
夏桐打开手掌:“当当当当——”
奕很新奇的看这物,一时竟认不出是何物。
“喜欢。”
“你知道是什么?”夏桐勾着绳结,破晓垂首吊着。”
奕摇了摇头。
夏桐挪了位子,离他更近了些,她指尖轻叩下,破晓亮了起来。
青天白日里,那点珠光像被雪闷住的星子。 夏桐捂住了破晓,亮度才明显了起来。
“它叫破晓,我许愿它如夜间破晓时给予你的晨光,你不必怕那些,就当有我在身边。”夏桐把它送到他的手中。
“我的……晨光……”奕愣住了,看着破晓。
“喜不喜欢嘛——”
她的尾音像黏着甜丝,故意眨了两下眼睛。
“喜欢。”奕的眼神黏着破晓,双手捧着这宝物,爱惜的很。
他指腹蹭过珠面,突然顿住。
光晕里浮着道极小划痕——是那日她割金线时,匕首打滑蹭的。
她手上也留下了那道疤痕。
“我弄这么小,就是便捷,可以系在腰间的!”夏桐拿过破晓,身子就要靠近他腰间。
快要碰到时,她又觉得不合适,尴尬笑笑。
“还是你自己来吧。”
夏桐太激动他带上自己的礼物了,差点忘记男女授受不亲。
奕佩戴上,黑锦配上白玉,显得生硬。
还好奕喜欢穿浅色服饰。
“你记下了。”奕抬手触碰着她头上的梅枝,有了他的灵力,梅也永生。
“很重要啊,你是我的朋友嘛。”
夏桐不知道的是,他怕的很。
世子之争那年,他们被关进地底黑牢。为了争夺那权力。
没有光,没有声,只有血滴在岩缝的回响。
他数到第七日就疯了,他把指甲抠进石壁缝隙,以为能挖出太阳。魔兽啃噬着他的骨翼,他杀了魔兽,那就是他唯一的食物,腥臭腐朽,可他只能靠那活下去。
现在他王袍下仍藏着半截畸形的翼骨,在暴雨夜隐隐作痛。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眼神间变的更加温柔,盯的她不好意思。
“谢谢你,夏桐。”他说。
“奕儿。”亭外传来声响,是影带着烬夫人来了,是二人的母后。
“母后,你怎么来了。”奕和夏桐站起身,影拉着烬夫人走上亭子。
“烬夫人安。”夏桐行礼。
“外面这么冷,何不进殿呢,这位姑娘是——”烬夫人责怪着奕,看到夏桐时又变的亲切,要去握她的手。
“家住何方,师门为谁,妖龄几何,修为几成,可有婚配?”烬夫人和蔼的笑着,问出一连串问题。
奕连忙上前,给影挤弄着眼神。
“诶呀,母后,父王刚刚邀你去赏花呀。”
“赏什么花呀,诶——”烬夫人被女儿强行拉走,奕连忙带着夏桐溜走。
“小奕,你被催婚了吗?”夏桐幸灾乐祸的嘲笑他。
“是啊,母后这些天比较敏感,你不要记在心里。”
夏桐低头看了看残留着烬夫人余温的手,很暖。
新雪初霁,天地间只余两种颜色—— 他玄色大氅上金线暗涌,如夜河裹着碎星;她茜色斗篷被风掀起一角,露出内里银狐绒毛,像雪地里绽开的红梅。
两人靴底碾过新雪,咯吱声惊起远处寒雀。
他突然驻足,摘去她发间一片未化的雪。
她低头,发现雪地上两行脚印早己不知不觉挨在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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