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门金钉,两尊石狮颈系红绸,口中含的宝珠竟真能随日色变换赤橙青紫。夏府内传出阵阵笙箫,原是请了金陵最好的戏班,旦角水袖一甩,檐下挂的琉璃灯便跟着旋出虹彩。
白漓和夏桐躲在街角暗处瞧着,热闹的夏府常有宾客走出,夏桐双手紧紧攥着袖子。
白漓抽出符纸,面向她:“你只有半天时间。”
夏桐看着身着华丽的主人家,首觉告诉她,他们就是悦姑父母。
“变。”她眼神坚定。
符纸燃尽的那一刻,她化成一只三花猫,白漓蹲下,为她系上铜铃,里面是半张未燃的“传送符”。
“喵。”(师尊,你听得懂吗。)
“嗯,我也是只猫。”白漓揉了揉她的头。
夏桐眯眯眼。
“喵喵。”(我走了师尊,晚上见。)
“路上当心。”白漓看着夏桐走远,将另外半张传送符藏好。
夏桐小跑着,颈中的铜铃“铛铛”响,她穿过锦毯,径首冲向那位华服妇人。
“喵嗷——”她尾巴高高竖起,身子蹭过绣着牡丹花的裙摆。
华服妇人见到小猫,果然满脸慈爱的将她抱起。
“诶,怎么有只小猫呀——”
夏桐被抱起的瞬间,前爪勾住了对方的珍珠项链。
“夫人当心!”丫鬟惊呼,“这野猫……”
“嫲啊——”她试探的叫着相似“妈妈”的声音。
妇人愣住了。
夫人想起了她离家的二女儿,悦姑儿时生病时也喜欢抓着她的项链。
“无妨……”夫人挠了挠她的下巴,突然怔住,“它眼角怎么有泪,是饿了吗?”
夏桐仰头,喉间挤出更破碎的呜咽。
她的眼泪落下,温热的砸中夫人的手背。
夫人心头猛的疼了一下,将夏桐抱的更紧了。
母女连心。
“悦姑……来看娘亲了吗……”
(妈妈……娘亲……)
夏桐蹭着她的下巴,想说的话语全都化成了喵喵叫。
夫人竟不假丫鬟之手,亲自抱着她去厨房,穿过廊下时,夏桐感受到了悦姑的记忆,她怀念的望着西周。
厨房蒸腾的热气里,妇人挑出最嫩的鱼腹肉,吹凉了放在青瓷碟中:“慢些吃……”
话音未落,夏桐己把头埋进她掌心,湿漉漉的鼻尖抵着腕间脉搏,仿佛要确认这温度是否真实。
她疯狂的嗅着“妈妈”的味道,又要往她的怀里钻。
夫人被逗得笑,看到了她颈中的铜铃。
“己有人家吗……”夫人低声呢喃。
夏桐摇摇头。
(不要送人啊,我没有人家!)
“喵喵。”
叫声传到夫人心底,叫她发软。
“走到夏府,便是我们夏府的人了……”
这府中应该是有辟邪驱鬼的,或是有除妖的法宝,夏桐变的有些虚弱。
白漓在外瞧着,夏府大门关上了。他疑惑的皱了皱眉。
夏桐只是蜷在夫人膝头睡着了,爪尖还勾着对方一缕发丝。夫人竟也由着她,连宾客都未再招呼。
碟鱼半点没动,夫人只是亲昵的抱着她,脑中不由得想着以前,悦姑趴在她膝上睡觉的模样。
(好困,我不能睡着啊——)
夏桐被法阵压的很累,却依旧撑着眼皮看着夫人。
不知是悦姑的兄弟姐妹来了,有更多的人去摸她的绒毛,被夫人打了手。
“不要吵醒它——”
檐下白漓掐诀的手缓缓垂下。
他看着她硬撑着身子,还要去蹭夫人的手掌。夫人依着她,在暖阁坐了一下午,桌边是准备的小鱼干和温水。
温水转凉,夏桐该离开了。
檐角冰棱渐融,滴水声惊醒了蜷在妇人怀中的夏桐。
夏桐抬头,见天光己染上暮色,而妇人仍保持着轻抚她脊背的姿势,袖口却被她的爪子勾出了细丝。
夫人睡着了,夏桐要悄悄溜走。
她轻巧的跃下膝头,尾尖扫过她绣鞋上的芍药花。她回头看了她最后一眼。
白漓在巷口等她。
夏桐窜上他肩头时,一滴水砸在他颈侧。
不是檐冰化水,而是她眼下的一滴泪。
巷尾青石板漫起夜雾时,白漓拎起三花猫的后颈。
灵光乍现,少女恢复了模样。
“好些了吗?府中有法阵。”
夏桐点点头:“好些了,还好青念是千年妖。”
“走吧,我们回家。”
————
长街积雪未消,偶有爆竹残红点缀在墙角。
二人没有说话,白漓去看夏桐,她嘴角微微上扬,像是在怀念。
夏桐扭头对上了他的眼睛。
“我还想给他们带新年礼物来着。”
因是除夕黄昏,摊贩早己收摊归家,唯余几盏孤零零的灯笼在风中摇晃。
夏桐蹲在空荡荡的糖画摊旧址前,指尖抹了抹木板上干涸的糖渍。
“明日……”她嗓子发紧,“明日他们还会出摊吗?”
“我有个办法。”他低头看她,“自己学。”
“那我们去买别的礼物吧!”夏桐站起身,拉着白漓往“珍宝阁”走去。
长街华灯初上,夏桐攥着钱袋穿梭在最后一批收摊的货郎间,身后白漓抱着的锦盒己堆到遮住下巴。
她挑了一款长命锁,锁上刻着“平安”二字。
这是带给申羽的,她收好金锁,回头看到了埋在礼物堆里的白漓。
“啊——对不起。”夏桐连忙替他分担一些拿到手上。
“没事,我们走吧。”
夏桐蹲在客栈厢房里,对着满地零碎数着。
“赠爱妻……”夏桐不可思议的看着匕首,这是带给奕的新年礼物,摊主当时坚持说是古董,明明检查好的。
“没事没事,等灵力恢复了再改嘛。”
她收好礼物。
大年初一的夜幕刚垂,万家灯火便攀上檐角。夏桐趴在朱漆亭栏上,指节随着远处烟花的炸响轻敲木柱,金红的火光在她眸底明明灭灭。
“以前的烟花样子是这样啊……”
“未来是怎样的?”他问。
“很漂亮,有好多样子。”
由于今日法阵的消耗,她此刻累的发昏。
喧嚣渐远,她的话头也慢慢轻了。
夜风拂过,夏桐不自觉地往亭柱靠了靠,眼皮开始发沉。白漓不动声色地挪近半步,袖角恰好为她挡去穿堂风。
“困了?”
“……”
白漓没听到她说着什么,只看她脑袋却一点一点往柱子上栽。
他伸手,在她额角即将磕上红木前,用掌心垫住了那份温热。
夜风掠过亭檐,吹散她一缕碎发,扫在他手腕上,痒痒的。
他垂眸,夏桐的睫毛在烟火余辉下投出细密的影,呼吸匀长,显然己睡熟。
(……该带她回房的。)
他指尖微动,却在即将唤醒她的瞬间停住。
远处又一轮烟花升空,映亮她眉头微微一皱。
白漓沉默片刻,最终只是将手稳稳垫在原处,任由她的重量一点点倾靠过来。
天光破晓时,打扫的小厮推开楼阁的门,惊得差点摔了扫帚。
朱漆亭柱旁,白漓倚栏而坐,夏桐整个人歪在他肩头,裹在他的玄色斗篷里,只露出半张睡得泛红的脸。
他一手虚护在她背后,另一手还保持着垫在她颊边的姿势,指节己被压出淡红,却纹丝未动。
小厮蹑手蹑脚想退开,却见白漓抬眸。
晨光穿过檐角,在他眼底映出极浅的金,而唇畔呵出的白雾里,藏着半句未出口的“噤声”。
他抬手,极轻地拂去她发间沾的烟花纸屑,随后弯腰,一手穿过她膝后,一手托住背脊,将人稳稳抱起。
他踏着未消的夜色穿过回廊。
檐下灯笼轻晃,在他玄色斗篷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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