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从“02”号铁皮门深处爆发的咆哮。
如同实质的冲击波。
裹挟着纯粹的毁灭意志。
狠狠撞碎了水潭死寂的假象,也撞在陈芹的意识壁垒上。
她刺入怪物下腹的左手,五根灰白僵硬的手指,在粘稠物质深处猛地收拢。
没有骨骼碎裂的触感。
指尖触到的,是某种冰冷、坚硬、表面布满粗粝凸起和凹陷的金属结构。
那结构深埋在粘稠物质和扭曲骨骼的包裹之中,像一颗嵌入腐烂心脏的冰冷铁核。
她的手指如同铁钳。
死死抠住那金属结构边缘一块尖锐的突起。
指骨与金属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微响。
“吼——!!!”
门内的咆哮声浪尚未完全平息。
眼前的怪物却因体内核心被强行攫住,爆发出了更加混乱、更加痛苦的尖啸。
那三个残骸头颅疯狂地扭动、撞击,犬科头骨的獠牙撕扯着包裹它的粘稠物质。
人类下颌骨开合着,发出无声的嘶喊。
爆裂的鹿头创口里喷溅出更多粘稠的浆液。
庞大的身躯剧烈地痉挛、抽搐。
西条扭曲的腿疯狂地蹬踏着焦黑的地面,掀起大块裹挟着虹彩油膜的污泥。
陈芹的身体如同磐石,任凭怪物如何挣扎,她半跪的姿态没有丝毫动摇。
刺入怪物下腹的左臂如同焊死在地底的钢柱,承受着那庞大躯体重心失衡带来的恐怖撕扯力。
湿透的工装布料在剧烈的摩擦下发出濒临撕裂的呻吟。
灰白的脸上,只有沿着下颌线滚落的水珠,证明时间还在流动。
她的右手,依旧紧握着深嵌在怪物“颈项”豁口里的砍柴刀刀柄。
手腕沉稳发力,没有丝毫犹豫,猛地向外一抽。
“嗤啦——”
粘稠的沥青状物质被强行撕裂、拉断。
如同扯开粘连的、腐败的筋膜。
刀身带着大量喷涌的深褐色粘稠物和破碎的脓包组织,从豁口中拔出。
刀锋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蠕动着的恶臭物质,滴滴答答地往下淌落。
拔刀的剧痛让怪物的挣扎达到了顶点。
它那条被淘金者撕咬过、又被陈芹劈砍过的“前肢”(由肋骨和沥青物质构成)带着同归于尽的疯狂。
裹挟着恶风。
如同失控的锤子。
朝着陈芹的头颅猛砸下来。
粘稠物质包裹的骨茬尖端,闪烁着致命的寒光。
陈芹没有抬头去看那当头砸下的致命一击。
她的动作快到了极致,甚至带着一种预判般的精准。
在刀身抽出的瞬间,她借着拔刀的反作用力。
刺入怪物下腹的左手同时爆发出一股恐怖的、向外的撕扯力量。
身体如同压缩到极限的弹簧,猛地向后弹射。
“噗嗤”
她的左手,连同小臂。
带着一大块被强行撕裂、粘连着蠕动粘稠物质、破碎骨茬和那冰冷金属结构的“组织”。
硬生生从怪物下腹的创口中拔了出来。
几乎在她身体向后弹开的同一刹那——
轰!!!
那根由肋骨和粘稠物质构成的“锤子”,带着万钧之力,狠狠砸在了她刚才跪立的位置。
焦黑的土地如同被炮弹击中,猛地炸开一个更深的坑洞。
粘稠的虹彩油膜混合着碎石、污泥和被砸得稀烂的怪物自身组织,如同黑色的喷泉般冲天而起。
陈芹的身体向后滑出数米。
沉重的军靴在焦黑油腻的地面上犁出两道深痕,才勉强稳住。
她的左臂从手肘以下。
完全被那种深褐色、粘稠蠕动、散发着浓烈恶臭的沥青状物质覆盖包裹。
如同戴上了一只活体的、蠕动的手套。
那冰冷的金属结构的一部分。
一块边缘扭曲断裂、布满粗粝焊接点和锈迹、约莫巴掌大小的灰色金属板。
如同战利品般,被她死死地抠在五指之间,深陷在粘稠的物质里。
怪物发出了最后一声凄厉到不成调的、混合了所有残骸头颅特征的哀嚎。
下腹那个巨大的创口如同溃烂的火山口,疯狂地向外喷涌着粘稠物质、破碎的骨骼和黄绿色的脓液。
被强行撕裂核心的巨大创伤让它庞大的身躯失去了支撑的力量,如同融化的巨蜡,轰然向一侧倒塌。
“噗通——哗啦”
庞大的扭曲身躯砸进了那片死寂的黑色水潭边缘。
粘稠的沥青状物质与墨黑的潭水剧烈反应,发出“滋滋”的声响,冒出大量刺鼻的白烟。
潭水被搅动,如同烧开的沥青锅,剧烈地翻滚、冒泡。
浓烈的、带着剧毒硫磺和化学品甜腥的恶臭瞬间飙升到了顶点。
怪物的残骸在潭边翻滚、抽搐。
每一次痉挛都带起更多的恶臭烟气和粘稠物飞溅,但挣扎的幅度肉眼可见地迅速减弱。
那三个残骸头颅浸泡在翻滚的墨黑潭水中,空洞的眼窝和残破的口鼻被粘稠的潭水灌入。
最终彻底停止了嘶嚎和扭动,沉入那片死亡的墨色之中。
只剩下零星的气泡和漂浮的、缓慢融化的沥青状物质。
空地再次陷入一种诡异的死寂。
只剩下水潭中心那巨大气泡破裂的“咕嘟”声,规律依旧。
以及怪物残骸在潭边缓慢溶解、发出微弱“滋滋”声的背景音。
“呜…呜…”
淘金者痛苦的低鸣打破了寂静。
它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整个头脸一片狼藉。
它踉跄着,试图走向陈芹。
但每一步都显得异常艰难,喉咙里发出压抑不住的痛哼。
招财的状态稍好。
它仅剩的那只独眼死死盯着“02”号门的方向,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
身体依旧紧绷如弓,尾巴僵首地竖起,尖端高频颤抖。
那扇门内刚才爆发的咆哮,给它带来的恐惧远超过眼前怪物的死亡。
陈芹站在原地,微微低头。
灰白的瞳孔看着自己左臂上包裹的那层蠕动着的、深褐色的粘稠物质。
那物质如同活物般,还在试图沿着她的小臂向上蔓延、侵蚀。
覆盖其上的工装布料发出更清晰的“滋滋”声,被腐蚀出一个个破洞,冒出刺鼻的白烟。
布料下的灰白皮肤接触到那粘稠物质的地方。
也传来极其细微的、如同被无数细针扎刺的异样感。
她的身体虽然半丧尸化,痛觉迟钝到近乎消失。
但这种带有强烈腐蚀性和未知活性的物质,依旧能对她造成缓慢的、持续性的损伤。
她没有试图去剥离或擦拭。
那只会让粘稠物扩散得更快。
她的目光扫过那块被她从怪物体内抠出的、边缘扭曲的灰色金属板。
它深陷在粘稠物质里,只露出锈迹斑斑的一角。
上面似乎蚀刻着模糊不清的字母和数字,被污物覆盖,难以辨认。
冰冷、坚硬,带着工业制品的非生命气息。
然后,她的视线抬起。
越过还在潭边缓慢溶解的怪物残骸。
越过那片翻滚着死亡墨色的水潭。
再次落在那扇被藤蔓苔藓几乎完全吞噬、标记着“02”号的半掩铁皮门上。
门内,一片死寂。
仿佛刚才那声震碎玻璃的咆哮从未发生过。
但空气中,那股浓烈到令人窒息的硫磺化学品恶臭里。
一丝新的、更加纯粹的气息,如同冰冷的毒蛇,悄然渗透出来。
活物的气息。
庞大、冰冷、带着一种沉睡被强行打断的、极致的暴怒。
这气息的来源,就在那扇门后。
它醒了。
或者说,它被彻底激怒了。
招财喉咙里发出压抑到极致的“嘶嘶”声。
仅剩的独眼死死盯着那扇门,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极其缓慢地向后退缩。
连重伤的淘金者,浑浊的眼睛里只剩下对那扇门后存在的、源自本能的、压倒性的恐惧。
陈芹灰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她抬起被粘稠物质包裹、还在轻微腐蚀着布料和皮肤的左手。
动作没有丝毫迟滞。
仿佛那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工具。
她握紧了手中那把沾满污秽的厚背砍柴刀。
刀尖斜斜指向地面,粘稠的液体顺着刀身缓缓滴落。
然后,她迈开沉重的、沾满焦黑污泥和虹彩油膜的鞋。
一步,一步,踏过怪物溶解的残骸旁还在滋滋作响的泥泞。
踏过被污染侵蚀的焦黑土地。
径首朝着那扇半掩的、如同巨兽咽喉的“02”号铁皮门走去。
脚步落在粘腻的地面上,发出沉闷而规律的“噗嗤”声。
像敲响地狱之门的鼓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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