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梆子声荡过三重宫门时,永昌帝踏上了玄铁棺椁。指尖触到棺盖边缘的鲛人泪纹时,他忽然想起沈修竹那个诡异的笑——像极了当年他们在邙山猎到的白狐。
"你连棺材都要雕上十西主星..."帝王喉间溢出苦笑,龙泉剑劈向棺椁接缝处的饕餮环。火星迸溅的刹那,棺内突然腾起青烟,银鳞殓服上的二十七片龙鳞齐齐竖起,在月光下拼出句梵文。
永昌帝瞳孔骤缩。这是青城山禁术"回天咒",需以血亲魂魄为祭。他猛地掀开殓服,玄铁内壁上密密麻麻刻着暗红小楷,字迹边缘结着冰晶——是沈修竹用冻僵的手指蘸心头血写的。
绝笔血书…………
"臣修竹顿首:陛下见字时,淮安当己入局。臣以二十年阳寿换国师一卦,双星伴月之局非杀破狼不可解。璃公主及笄夜落水非劫,实为破军吞狼之始..."
血字在此处突然扭曲,像是有人强行扭转了笔锋。永昌帝抚过凹陷的刻痕,指腹沾上细碎冰渣——这是银鳞蛊虫的分泌物,唯有在主人承受噬心之痛时才会渗出。
离开三重宫门,永昌帝屏退身边的人,与身处暗处的心腹小顺子一同前往暗卫营。
寒潭水汽漫过龙纹靴时,永昌帝嗅到了记忆里的铁锈味。二十年前邙山峡谷的雪水,也是这样渗着沈修竹伤口的腥甜。
"剥干净了?"帝王屈指敲打玄铁棺椁,冰晶在棺面凝成蛛网裂痕。
暗卫统领摘下青铜面罩,露出与王慎一模一样的脸,只是右眼下多道蜈蚣状疤痕。他拎起昏迷的沈淮安按在冰台上,少年单薄的后背映着七颗紫薇痣,在寒雾中泛着诡谲幽光。
"离魂蛊己入膏肓。"统领指尖银刀划过少年耳后朱砂痣,黑血涌出时竟凝成小蛇形状,"相爷用九转还魂丹吊着他半条命,须得用千年玄冰镇住心脉。"
永昌帝忽然攥住统领手腕,龙泉剑挑开他衣襟——苍老的胸膛上烙着狼首图腾,与丞相那日画的残图严丝合缝。
"王福,你兄长可知这枚'苍狼泣血'的来历?"剑锋刺入旧疤时,帝王眼中映出元启三年的烽火,"当年漠北王庭的祭坛上..."
"奴才是吃沈相爷的奶水活下来的。"暗卫统领突然撕开脸皮,人皮面具下赫然是张被火舌舔舐过的脸,"就像陛下喝过相爷的血。"
寒潭突然沸腾,沈淮安腕间银铃无风自鸣。永昌帝瞳孔骤缩,那对错金铃铛内壁刻着西域梵文——正是暹罗国书上缺失的秘咒。
"用雪魄针封住天枢穴。"永昌帝突然将玉玺按在沈淮安心口,朱砂印泥遇寒凝成血珠,"从今日起,他是暗卫营的'鹤影'。"
王福拔出发间骨簪,簪头吐出三寸冰刃。当银针刺入少年百会穴时,寒潭突然结出霜花,沈淮安腰间玉佩腾起青烟——羊脂玉上的并蒂莲好似绽放如生,花心珊瑚珠渗出琥珀色液体。
"这是..."暗卫统领突然跪地,"先皇后薨逝时,枕边玉枕也淌过这种金液!"
帝王指尖沾取液体轻嗅,瞳孔剧烈震颤。这是青城山秘药"忘川",当年国师曾言此物可改天命。他突然扯开沈淮安衣襟,少年心口浮现北斗七星纹——天权星的位置嵌着粒殷红朱砂。
"好个沈修竹!"龙泉剑劈碎玄冰,帝王突然癫狂大笑,"用朕的紫微星盘养蛊,拿璃儿的姻缘线做药引!这破军星必杀出一条血路!"
沈淮安在剧痛中睁眼时,正看见永昌帝将掌心按在自己额前。帝王腕间佛珠突然崩裂,一百零八颗菩提子坠入寒潭,每颗都刻着"衍"与"竹"字。
"淮安要记住。"永昌帝眼底血丝缠绕成网,"你爹用邙山的雪水给你淬过骨,拿漠北的狼毒替你锻过筋。"他忽然捏碎少年肩胛骨,"从今往后,你是扎进朕心脉的透骨钉。"
“朕要你破军化禄,带着朕的璃儿,朕的大好河山万千百姓,逆风翻盘!"永昌帝话语刚落,沈淮安不知为何再次晕过去。
……………………
永昌三年的雪夜,沈修竹的马车碾过镇远侯府后巷时,听见了幼兽般的呜咽。他循声拨开结冰的泔水桶,发现个浑身溃烂的少年蜷缩其中——王福左脸皮肉焦黑翻卷,十指指甲尽数剥离,脚踝铁链上挂着"逃奴"木牌。
"求...求大人给个痛快..."少年嘶哑的喉咙里挤出破碎字句,却在触及沈修竹递来的暖炉时骤然缩手,仿佛那点温热会灼伤他千疮百孔的皮肉。
沈修竹解下银狐大氅裹住这具残躯,指尖拂过他颈间烙印的"娼"字:"从今日起,你叫王福。福祸相依的福。"
尚书府地窖里,沈修竹将淬毒的银针扎进王福天灵穴。少年浑身筋脉暴起如蚯蚓蠕动,却咬碎三颗后槽牙不吭一声。
"疼吗?"丞相转动针尾,看着黑血从少年指尖滴入玉碗,"这可比不过你嫡兄王慎的火烙之刑。"
王福涣散的瞳孔骤然紧缩。那个将他推入火坑的嫡兄,此刻正春风得意地做着东宫伴读。
"想报仇就吞下这个。"沈修竹捏开他下颌,塞入枚翡翠扳指。王福喉间霎时如有万蚁啃噬,却在剧痛中看清戒面刻着的镇远侯府图腾——正是害死他母亲的仇敌家徽。
永昌七年秋猎,己成为暗卫统领的王福奉命截杀叛党。当他掀开贼首面具时,青铜映出的竟是自己容颜——那个本该在深宫当值的嫡兄王慎,此刻正握着滴血的东宫腰牌。
"好弟弟,替哥哥死一回吧。"王慎的弯刀砍向他右腕时,王福突然想起沈修竹的话:"翡翠戒面遇血则开。"
断指飞旋的刹那,扳指内机关弹射毒针。王福看着嫡兄逃离时留下的断指,弯腰拾起那截断指塞进玉瓶:"这份礼,该送给沈相爷泡酒。"
...............
暗卫营地牢的腐气熏得火把忽明忽暗。沈淮安再次清醒时己被铁链吊在刑架上,看着眼前毁容的暗卫统领捧起自己耳后朱砂痣:"像,真像你父亲当年..."
"要杀便杀。"沈淮安啐出口血沫,并不清楚此时自己身处何处,更不清楚眼前人究竟是谁?
王福忽然扯开衣襟,露出心口狰狞的七星疤:"永昌三年冬,沈相爷在这里种下银鳞蛊蛊。"他指尖抚过沈淮安同样位置的胎记,"他说'若吾儿来此,此蛊当醒'。"
锁链应声而落,沈淮安跌进满地银鳞虫中。那些嗜血毒虫竟纷纷避让,在他周身圈出个血色八卦阵。
"看好了!"王福突然挥刀劈向自己左臂,鲜血溅在沈淮安眉间。少年额前忽然浮现银鳞纹,与王福断指处的翡翠扳指产生共鸣。
地砖轰然洞开,露出沈修竹生前埋下的玄铁匣。匣中《鬼谷棋谱》夹页里,躺着半块黍饼——正是邙山雪夜救过永昌帝性命的那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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