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物院深处，临时搭建的“疯牛堡垒”——一个用胳膊粗铁条焊成、带轮子的巨大移动铁笼里，那头肇事的“痘牛”被十几条浸过水的粗牛皮索捆成了粽子，连牛角都被厚布包裹，固定在特制的架子上。它依旧赤红着眼睛，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口鼻间不断滴落粘稠的涎液。
铁笼外，三个穿着老鲁牌“油布罐头防护服”（臃肿不堪，眼睛处镶嵌着两块打磨过的厚玻璃，视野模糊，行动笨拙）的身影，如同蹒跚的企鹅，正小心翼翼地靠近。正是小李太医和他的两个“勇士”助手。每人手里都拿着特制的长柄工具：一个带针头的超大号金属注射器（老鲁连夜打造的“凶器”），一个带夹子的长杆，还有一个…顶端镶嵌着强力磁石的“物理圣剑”改良版？！
“李…李太医…咱…咱真要抽这疯牛的血？”一个助手声音发颤，隔着油布头盔听起来闷闷的。
“陛…陛下的KPI…”小李太医给自己打着气，声音也在抖，“科…科学献身！上！”
三人挪到铁笼边预留的操作孔前。小李太医深吸一口气（吸了一头盔自己的汗味），颤抖着举起那根寒光闪闪、针头足有筷子粗的“凶器”注射器，对准疯牛脖子上粗壮的血管…
“哞——！”
仿佛感受到了威胁，疯牛猛地一挣！巨大的力量让固定它的架子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捆扎的皮索瞬间绷紧！
“妈呀！”小李太医手一哆嗦，针头差点扎自己脚上。
“稳…稳住！”另一个助手赶紧用那长杆夹子，死死夹住疯牛脖子上的一块皮肉，试图固定。
“物理圣剑！上！”第三个助手则举起磁石棒，隔着铁笼栅栏，对着疯牛的脑门就“捅”了过去！
“啪嗒！”
磁石棒隔着铁栅栏，精准地…吸在了疯牛脑门上固定牛角的铁箍上！疯牛猛地一甩头！
“哎呦！”举着磁石棒的助手只觉得一股巨力传来，整个人被带得一个趔趄，差点扑到铁笼上！
场面一度十分混乱和滑稽。三个“油布罐头”手忙脚乱，工具乱飞，跟一头被捆住但依旧力大无穷的疯牛进行着“亲密接触”。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在损失了一个针头（被牛头撞弯）、扯坏了一个夹子后，小李太医终于成功地将针管扎进了牛脖子！
“快！抽！”他大吼。
助手赶紧拉动注射器的活塞。
暗红色的、粘稠的牛血，缓缓被抽入巨大的针管。看着那诡异的颜色，小李太医心头狂跳。
好不容易抽满一管，三人如同打了一场恶仗，汗流浃背（头盔里能养鱼了），连滚爬爬地撤出安全距离。那头疯牛则发出愤怒而虚弱的低吼。
“快…快送去实验室！”小李太医捧着那管沉甸甸的“疯牛血”，如同捧着炸弹。
*
实验室里（临时征用的密闭房间），气氛更加凝重。老王太医亲自坐镇，看着几组对照实验。
一组豚鼠，注射了从疯牛身上新取的痘浆和血液混合液。
一组豚鼠，注射了之前储存的、未出问题的牛痘浆（对照组）。
还有一组兔子，注射了从小院隔离伤者身上提取的疱疹液（高危险操作）。
所有人屏住呼吸，记录着时间，观察着动物的反应。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注射了旧牛痘浆的豚鼠：活蹦乱跳，接种处只有轻微红肿。
注射了伤者疱疹液的兔子：开始萎靡不振，体温升高，接种处出现明显红肿和水疱！
而注射了疯牛新取痘浆血液混合液的豚鼠…
起初几小时，似乎没什么异样。
就在众人稍微松口气时！
一只豚鼠突然开始疯狂地转圈！撞击笼壁！发出尖利的嘶叫！紧接着，另一只也开始出现类似症状！狂躁不安，极具攻击性！症状…竟然和那头疯牛一模一样！
“变…变异了！真的变异了！”小李太医失声惊呼，声音充满了恐惧。
老王太医脸色惨白，颤声道：“快…快记录！这…这新病毒，不仅致病性更强，似乎…似乎还改变了宿主的行为？！”
就在这时，一个负责观察伤者的太医跌跌撞撞跑进来，隔着门（不敢进）大喊：“王院判！不好了！三号伤者…身上的红疹…开始…开始化脓了！症状…症状急剧恶化！像是…像是恶性天花！”
恶性天花？！死亡率极高的那种？！
实验室里一片死寂。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所有人。牛痘…失控了？变成了更可怕的杀人病毒？
消息传到乾清宫。朱小看着老王太医呈上的初步实验报告和伤者急剧恶化的消息，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张嫣紧紧抓着他的手，指尖冰凉。
“陛下…此毒…凶险异常！传播途径不明，病程极快，还…还可能致狂！是否…立刻焚毁那头疯牛和所有实验动物？封锁消息，彻底…彻底隔离格物院？”老王太医的声音带着绝望。
焚毁？隔离？朱小闭上眼睛。这意味着放弃那几个伤者，放弃格物院，放弃刚刚点燃的科技火种…向这未知的“恶魔”投降？
“不！”朱小猛地睁开眼，眼中布满血丝，却燃烧着不屈的火焰，“朕…不信邪！老王！”
“老臣在！”
“集中所有力量！全力救治那几个伤者！用尽一切办法！吊住他们的命！观察！记录！尤其是…注意他们狂躁症状的变化规律！”朱小语速极快，“另外！立刻解剖那些出现狂躁症状的实验豚鼠！朕要看看…它们的脑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解剖？！老王太医倒吸一口冷气。这…
“立刻去办！这是圣旨！”朱小不容置疑。
“是…”老王太医领命，脚步沉重地离去。
朱小走到窗前，看着格物院方向。夜色深沉，那里却灯火通明，如同一个巨大的、充满未知的漩涡。
“嫣儿，”他声音沙哑，“你说…是朕…太急功近利了吗？这牛痘…是福…还是祸？”
张嫣依偎着他，声音轻柔却坚定：“陛下推行牛痘，是为救万民于痘疫之苦。初衷至善！如今出了变故，非陛下之过，乃是…天意弄人。但臣妾相信，陛下…定能找到解决之道。”
“天意弄人？”朱小咀嚼着这西个字，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他猛地想起什么，冲回御案，疯狂地翻找起他那本“保命备忘录”！
“找到了！”他手指颤抖地指着其中一行模糊的字迹：“天启七年？牛痘事故？假苗？人痘混入？”
假苗？！人痘混入？！
一个可怕的、被忽略的可能性，如同闪电般劈进他的脑海！
“王体乾！”朱小厉声嘶吼。
“老奴在！”
“立刻！马上！给朕彻查！当初提供那头‘痘牛’的皇庄！所有接触过那头牛的人！尤其是…提供牛痘浆源头的人！给朕查清楚！那头牛…到底是从哪里来的？！接触过什么人？！朕怀疑…有人…在痘苗里动了手脚！混入了人天花病毒！”朱小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寒狱，充满了彻骨的杀意！
如果真是人为…那这就不再是意外！而是一场针对格物院、针对他朱小、甚至针对整个大明的…丧心病狂的“生化袭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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