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公园试验

凌晨三点，王正阳的工作台还亮着冷白的灯。显行灯的电路板被拆成零件，在放大镜下排列成整齐的队列，他正用镊子调整着新换的滤波电容。首播间的回放还在手机里循环播放，弹幕里那句 “主播门后有东西” 的加粗留言，像根刺扎在他眼底。

“穿透力必须再提三十个百分点。” 他咬着电烙铁的电线，腾出双手翻阅《城市灵异事件汇编》。书页在指尖簌簌作响，停在记载 “雾隐现象” 的章节 —— 灵体在特定条件下会进入半透明状态，普通蓝光只能照出模糊轮廓。铅笔在页边空白处涂鸦，很快画出个加装聚光镜的草图，镜缘还标注着 “掺朱砂粉末增强吸附性” 的小字。

手机震动起来，是粉丝群的消息提示。昨晚首播结束后，他建了个 “灵异道具交流群”，此刻己有两百多人加入。群里正吵得热火朝天：

“@王师傅 我按你说的参数做了显行灯，刚才照楼道，发现楼梯转角有团黑影子！”

“楼上的发图看看！我爷爷说黑影子可能是积年的阴煞，得用公鸡血泼才能散。”

“别危言耸听，说不定是灰尘反光。王师傅，手串抽奖啥时候发？我家对门昨晚好像出事了，救护车半夜来的。”

王正阳的指尖悬在屏幕上，那个说对门出事的 ID 叫 “夜班护士小林”。他点进对方主页，最新一条动态是凌晨两点发的：“302 床的老太太总说天花板有小孩跑，刚给她换点滴时，输液管里漂着根头发…… 发尾还打着结。”

“滴 ——” 工作台的测试仪发出提示音。新组装的显行灯照射在墙壁上，原本模糊的灰影变得清晰起来，甚至能看到灵体边缘流动的暗纹，像极了水中漂浮的墨丝。王正阳满意地关掉灯，忽然注意到手腕上的预警手串还在微微发烫，比昨晚那次要轻得多，像贴着块温玉。他捏了捏手串，铜线与红线交织的缝隙里，渗出几粒细碎的朱砂粉末。

他抓起外套往公园走。凌晨的街道空旷得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路灯杆上贴着泛黄的告示：“晚十点后公园闭园，严禁逗留”，墨迹边缘己经发黑，像是被水泡过又晒干。王正阳想起资料里说，这片公园十年前是乱葬岗，后来改建成休闲场所时，挖掘机曾挖出过七口无盖的棺材，棺材板上都刻着相同的莲花纹。每到月圆之夜，总会有人看到穿古装的人影在湖边徘徊，手里还捧着褪色的红绸。

显行灯的蓝光扫过公园铁门，铁锈斑驳的栏杆上，立刻映出几串半透明的脚印，从门缝一首延伸到深处。脚印很小，像是孩童的尺寸，趾缝间还沾着细碎的柳叶。王正阳摸出手串，冰凉的铜线贴着皮肤，温度没什么变化。他侧身钻进铁门，裤脚蹭到带露水的野草，惊起几只扑棱棱的飞虫，虫翅扇动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湖心亭的方向传来咿咿呀呀的唱戏声，像老式收音机跑台的杂音，唱的是《游园惊梦》里的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王正阳举着灯走过去，光柱里突然飘过片水袖，雪白色的丝绸上绣着暗红色的牡丹，针脚细密，和晾衣绳上那件连衣裙的布料质感惊人地相似。水袖边缘还沾着的泥土，凑近了能闻到淡淡的河腥气。

“谁在那儿？” 他提高声音，光柱猛地转向声音来源。亭子里空荡荡的，石桌上摆着个掉漆的胭脂盒，盒盖敞着，里面的脂粉早就硬化成块，却还残留着甜腻的香气。显行灯照过去时，脂粉块上浮现出张模糊的女人脸，嘴角还留着胭脂晕开的红痕，眼角却淌着黑色的泪。

手串突然发烫，比之前任何一次都剧烈，像是有团火在皮肤下游走。王正阳踉跄着后退半步，看见亭柱后面转出个穿旗袍的身影。女人的脸被蓬乱的头发遮住，露出的手腕苍白得像泡过水，指甲缝里嵌着黑泥，泥里还混着几片碎瓷。她没穿鞋，赤着脚踩在青苔上，每走一步都留下个湿漉漉的脚印，脚印里很快渗出细小的水洼，倒映着天上的残月。

显行灯的蓝光里，女人的身体呈现出诡异的半透明状态，旗袍下摆还在往下滴水，在地面积成小小的水洼，水里漂浮着几缕长发。王正阳按下灯头的切换键，聚光模式启动，光柱骤然收紧，像把锋利的刀剖开女人的灵体 —— 他看见对方胸腔里，嵌着枚生锈的铜纽扣，和机械厂报废的老式冲床上的零件一模一样，纽扣边缘还缠着半根红绳。

“民国二十三年……” 女人突然开口，声音像是从水底传来，带着气泡破裂的杂音，“他说会回来娶我…… 在这湖心亭……”

手串的温度陡然下降，王正阳趁机后退到安全距离。他想起资料里记载的 “执念灵”，这类灵体往往困在死亡场景里反复循环，死亡时的执念越深，灵体就越稳定。他打开手机录像，镜头里的女人正在缓缓消散，散开的光点中，那枚铜纽扣在蓝光里闪了下，化作光点融入夜色。石桌上的胭脂盒突然 “咔嗒” 一声合上，盒盖边缘渗出暗红色的液体，像是胭脂融化了。

离开公园时，天边己经泛白。王正阳的衬衫后背全被冷汗浸湿，显行灯的电池快耗尽了，蓝光变得忽明忽暗。路过便利店买早餐，收银台的大姐盯着他手腕：“小伙子戴的是平安绳？我儿子在守夜人部门上班，说现在流行戴这个，他们队里人手一根呢。”

“守夜人？” 王正阳咬着包子的动作顿住了。

“就是管那些不干净东西的部门呗。” 大姐扫着付款码，指尖在收银机上敲得飞快，“前阵子城西老剧院出事，据说就是他们带着法器去处理的，回来时个个胳膊上都缠着绷带。对了，你这灯挺特别，在哪买的？我家那口子总夜班，走夜路总说背后发凉。”

王正阳含糊着应付过去，心里却掀起惊涛骇浪。守夜人 —— 这个只在资料里见过的名字，原来真的存在。他摸出手机，群里又有新消息，“夜班护士小林” 发了张照片：302 床的天花板上，有串小小的泥脚印，从墙角一首延伸到病床正上方，脚印边缘沾着几根银白色的头发，和老太太床头柜上的假发套材质相同。

阳光穿过树叶洒在手机屏幕上，王正阳突然发现，显行灯照出的灵体暗纹，和那串泥脚印的纹路惊人地相似，都是由七个连续的弯钩组成。他握紧发烫的手串，转身往回走，工作台的抽屉里，还躺着没做完的第三个道具 —— 用庙里求的平安符改造的信号干扰器，符纸己经被他用朱砂重新绘制过，边缘泛起淡淡的金光。

路过五金店时，老板正在卸货。王正阳瞥见箱子里有几根泛着银光的金属棒，标签上写着 “陨铁边角料”，棒身上刻着细密的螺旋纹，和显行灯电路板的铜线排列方式如出一辙。他摸了摸口袋里的零钱，突然想起旗袍女人胸腔里的铜纽扣，以及那些在机械厂报废的零件上，同样刻着的螺旋纹路。或许，对抗灵异的武器，就藏在最普通的日常里，藏在那些被遗忘的角落。

回到工作室，王正阳立刻打开电脑。搜索栏里敲下 “守夜人招募”，页面跳出来的第一条是招聘启事：“诚聘特殊技能人才，要求：能独立制作灵能器具者优先，联系地址：城南区槐安路 37 号守夜人分部”。他盯着那个地址看了很久，指尖在鼠标上悬而未决。窗外的阳光正好，照得显行灯的聚光镜折射出细碎的光斑，落在预警手串的红线上，像滴凝固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