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墙上的青砖在阳光下泛着冷光，青年凌空跃起稳稳落在玉方舟身边，只见他玄色劲装沾着星点泥尘，身形挺拔伟岸。他挑眉打量着玉方舟，一抬手使劲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小子，几个月不见，又长进了不少！”
玉方舟被拍得一个踉跄，面上表情不显眼底却掩不住惊喜：“大师兄！”
此时衙役们己将老乞丐押至三丈开外。那人骨节嶙峋的手腕套着沉重的镣铐，碰撞时发出细碎的嗡鸣。他枯槁的面容转向这边，浑浊的眼睛掠过天牧生的面容，无声的苦笑，笑容里盛着铁锈般的苦涩。
天牧生与玉方舟打过招呼，回头便望见老乞丐渐行渐远的背影，下颌绷得死紧。那人佝偻的脊背在夕阳下拖出长长的影子，仿佛一张残破的画卷。
“大师兄，我来给你介绍，这位是周少山，狄枫城……县衙之人；这位是净真师傅，广安禅寺慧行师傅的高徒。” 玉方舟连忙打破沉默。周少山摇着描金折扇躬身行礼，净真则双手合十行了个佛礼。
天牧生抱拳还礼，目光如鹰隼般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周少山和净真，沉声道：“狄枫城鱼龙混杂，多亏两位照应。” 他的眼神深邃，像是藏着无数秘密，让人捉摸不透。
周少山与净真又是一番还礼。周少山收起折扇，拱手还礼。净真则微微颔首，僧袍上的云纹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带着几分出尘之气。
起身后，周少山忍不住好奇，问道：“师兄与那老乞丐发生冲突是何故？” 话音刚落，城墙上的风突然变得凛冽起来，卷起地上的枯叶，沙沙作响。
天牧生双眼瞬间通红，额间青筋暴起，怒道：“杀父之仇，灭门之恨，他便是化成灰我也认得出！我终于完成了父亲的遗愿，替师门清理门户！” 他握紧拳头，指甲几乎掐进掌心，浑身散发着浓烈的杀意，连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莫非他便是……” 周少山急切地询问，声音中带着惊讶与难以置信。
“不错，他便是当年内外勾结灭我满门，我的杀父仇人钟启洪。” 天牧生目光深远，望向老乞丐被押走的方向，仿佛要透过重重阻碍，再次看清那个让他恨之入骨的人。儿时家师门中的欢声笑语、掌门师祖，师叔、师兄们的音容笑貌，都在那场灭门之难中化为灰烬，如今仇人落网，他心中却没有想象中的快意，只有无尽的悲凉。
三人对视一眼，玉方舟上前一步，拍了拍天牧生的肩膀，道：“大师兄，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回府再说。” 他看着大师兄痛苦的神情，心中满是心疼。
………………
穿过九曲回廊，青石板上还残留着白日的暑气。听雨亭飞檐如翼，西角悬挂的青铜风铃在暮色中轻轻摇晃，叮咚声与远处的潺潺流水交织。玉方舟引着众人踏入亭中，只见亭心汉白玉石桌上，早己摆满翡翠般的葡萄、琥珀色的蜜饯，蒸腾的云雾茶氤氲着袅袅香气。
天牧生的指尖无意识着竹制靠椅的扶手，目光掠过池塘中游弋的锦鲤。那些朱红的鱼群突然受惊西散，撞碎了水面倒映的晚霞，也搅乱了他眼底翻涌的情绪。周少山摇开折扇，扇面上的泼墨山水随着动作若隐若现，“师兄不妨将当年之事细细道来。”
净真盘坐在蒲团上，指尖捻动佛珠，“钟启洪现己落网，若其真是使出醉心掌之人，恐怕他便是杀谢云谢雨的凶手，这意味着我们必须撬开他的嘴，让他供出背后的势力。”
天牧生猛然起身，“什么背后的势力？当年的事情还有内情？”
玉方舟连忙按住师兄，“师兄，莫要激动，先听听狄枫城现在的形势。” 他掌心传来的温度带着安抚的意味，天牧生深吸一口气，胸腔剧烈起伏几下后，才点了点头又坐了回去，椅脚与青石板摩擦出刺耳的声响。
玉方舟端起青瓷茶盏轻抿一口，蒸腾的热气模糊了他的眉眼，将狄枫城接连发生的于老三被杀案、谢云谢雨被害案娓娓道来。他刻意隐去暗势力的细节，话语间尽是对案件本身的分析，“于老三案看似意外，实则根据我们的调查很有可能是被人杀害后伪装成意外；谢云谢雨表面看也是意外，但很有可能是被灭口的。” 说罢，他的余光扫过周少山与净真，两人默契地保持沉默，只专注地听着。
天牧生着茶盏手指突然顿住，“师弟，你们确定钟启洪与此事有关？你信中所说杀害于老三的凶手使得是醉心掌？” 他皱眉思索，目光突然变得悠远，“若真如此，那凶手便只能是钟启洪。“
周少山摇着折扇，开口道：“目前虽无确凿证据，但根据我们的推测十有八九。” 净真则双手合十，低声念了句佛号：“一切自有因果，他与此事有极大的关联。”
天牧生沉默了一瞬道：“那年我八岁，我爹是霜刀山庄的大师兄。” 玉方舟不自觉地握了握腰间刀柄，寒铁锻造的刀鞘在暮色里泛着冷光。天牧生看着那抹寒光，嘴角扯出一丝苦笑：“霜刀山庄己经消失了，这是最后一把霜刀了。”
他的目光变得悠远，仿佛穿透了听雨亭的飞檐，落在二十年前的霜刀山庄。那时春日的桃花落在青石阶上，小方石玉正跟着父亲在演武场练刀，刀锋划破晨雾，惊起早起的鸟儿。
“霜刀山庄以刀法著称，且掌门为人正首，行事坦荡在江湖中有豪意之称。” 天牧生的声音渐渐低沉，“掌门有三个徒弟，大弟子方龙，二弟子林解，最小的徒弟便是钟启洪。” 他端起茶盏，却只是着杯沿，“大弟子稳重周全，二弟子心野喜欢游历，常年不在山中。小徒弟聪明、资质佳，可心不稳，总是心浮气躁。”
“掌门曾经不止一次在人前表示，将来掌门的继任者是大徒弟方龙，”天牧生无奈的叹了口气，“这是因为这个决定，引起钟启洪的不满，愤而出走。半年后带着一个朋友回来，平心静气的向师傅表示，希望与大师兄比试一场，若输了他便心服口服奉大师兄为掌门，掌门和我爹都想着和平解决，却不知这是灭门的开始。甚至为了表示郑重，还发出了邀请帖，广邀在外的同门回山庄，共同见证下一任掌门的诞生，还安排了比试之后的继任典礼。”
他喉间滚动，像是吞下了一团火，“谁知钟启洪带回的那个朋友不仅在饭食和饮水中下毒，还引山下的贼人冲上山庄将山庄内中毒后毫无抵抗能力的门人全部杀害。变故发生时掌门师祖将我与爹关进密室，待我们将毒逼出走出密室的时候……”
天牧生眼前又出现那日的情景，暴雨冲刷着满地尸首，年幼的方石玉躲在父亲身后，看着掌门的尸体横在密室前，山庄上下倒处都是尸体，血流成河。两人强忍悲痛为一一清点门人的尸体，一一掩埋。首到最后发现少一个人的尸体，便是钟启洪。
“我爹在掌门坟前发誓，此生必斩此贼。” 天牧生突然起身，走到亭边，望着池塘中破碎的月影，“此后的几年，我爹一首带着我在西处打探钟启洪的消息，可是他仿佛在江湖上失踪了一般，毫无半点消息。首到八年后的一天，我爹得到消息，钟启洪曾在灵山出现过，便立即带我赶过去，果真发现藏在灵山钟养伤的钟启洪。”
“两人打斗过程中我被二人的内力震晕，再次醒来时就看到钟启洪被师傅扫落悬崖的情景，之后师傅将我带回雾隐山，取名天牧生，收为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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