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璇峰巅的寒风似亘古不歇,亿万载玄冰凝结的寒意沉甸甸地压在人心头,呼吸吐纳间皆能感到那份砭人肌骨的凛冽。
楚逍沿着冰魄玉铺就的狭窄山路向下,步伐沉稳。
他刚从丹峰归来,即便隔着数重山脉,地火坪那股混杂着药香、硝烟与血腥的浊热气息,仿佛仍粘稠地附着在玄袍的衣角。
体内伤势不轻,但更深处翻腾的却是一股奇异的精神震荡。
藏功阁的混沌古卷、地火坪上那惊险到极致的徒手擒丹……魂海深处那口沉浮的镇界塔似乎对这些经历隐隐有所回应,塔身那第一层通往第二层的裂纹缝隙边缘,灰雾正以微不可察的方式,缓缓凝聚。
前方,一片古老雪松林横亘路中。
这些雪松不知生长了几千年,虬结如龙的枝干铺满厚重的冰晶,针叶却依旧透着深寒的墨绿。
林内光线晦暗,唯见雪屑无声飘落,积在地上的冰晶映着天际惨淡的微光,寂静得如同幽冥入口。楚逍目光未曾停留,正要穿林而过。
簌……
一声微乎其微,却又清晰异常的枯枝断裂声,打破了松林核心的绝对死寂。
楚逍脚步未停,目光却瞬间如电,穿透层层叠叠挂满冰棱的粗壮枝干,精准地落向林荫最深处。
那里,光线最为晦暗,浓厚的阴影如同冻结了万年的墨汁。在这片墨影的中央,无声伫立着一道身影。
青丝以一根毫无修饰的乌木簪松松绾于脑后,几缕柔顺的发丝垂落颊边,更衬得一张清丽脸庞如冰似雪。
她身着一袭再简单不过的青布长裙,质料普通,却洗得泛白洁净,不染半分尘埃。纤细的身影融在深沉的冻影里,像一株自万载寒冰中悄然绽放的雪莲,遗世独立。
正是苏晚晴座下,身份成谜的青衣侍女。她的存在感极其稀薄,若非此刻她主动显露出一丝存在的气息,几乎与这片冰封林海融为一体。
楚逍脚步踏前,玄袍擦过覆雪的松枝,带起微小的雪尘。
他走近,隔着三丈距离停下。
侍女依旧垂着眼睫,目光落在脚下那片被坚冰彻底冻结覆盖的黑色土地,仿佛正全神贯注地研究着冰层深处冻结的一粒微尘。
两人之间,寒风卷过松枝,发出空洞呜咽,除此之外,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静在弥漫的寒雾中流淌。
时间仿佛也在此冻结。侍女的沉默,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疏离,这疏离并非刻意的高傲,而像是从灵魂深处散发出的、刻入了骨髓的孤冷,与这座天璇峰的气息完美契合。
“主上谕。”
片刻的死寂后,清冷的三个字,毫无预兆地从侍女唇间滑出。
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如同冰珠坠入玉盘,穿透了寒风的呜咽,首入楚逍耳中。她没有抬头,视线仍停留在脚下那片冰封的冻土。
这三个字,蕴含的分量却重逾山峦。
楚逍眼神微凝。主上……苏晚晴!即便身处死关,这尊仿佛亘古不动的冰山,其意念与意志,依旧能通过这神秘的侍女,无声地覆盖整座天璇峰域!
只见侍女始终低垂的右手终于动了。那只手纤细白皙,骨节分明如精雕白玉。她只是缓缓摊开掌心,动作自然得如同接住了自松顶落下的一片雪花。
嗡——
微弱的空气涟漪在她掌心上方荡开。
一枚灰白色的玉简凭空浮现。
并非悬浮,更像是从她掌纹深处的虚影中悄无声息地浮出水面。玉简材质非金非玉,带着一种岁月沉淀后特有的温润包浆感,表面毫无阵纹符箓刻印的痕迹,古朴简约到了极致。它静静地躺在那只白玉般的手心,流转着一种内敛的光晕,仿佛是某种活物在沉睡中散发出的最纯粹生命波动。
“《淬体灵液》。”侍女的声音依旧平稳清冷,如同在叙述一件与己无关的微末小事。然而,《淬体灵液》西个字从她口中吐出时,仿佛带起了一缕微乎其微的空间震颤,连周围飘落的雪屑轨迹都微不可察地扭曲了一下。
楚逍的目光瞬间锁定那枚玉简。
淬体灵液!
这名字极其寻常,不过是丹道入门最基础的法门之一,连寻常聚气丹的炼制都比其复杂繁琐许多。用于温养筋骨、洗涤经脉中的初阶杂质,作用温和,乃是新弟子稳固根基的辅助药物,因其炼制门槛低、材料普通而广泛流传。
但!
此刻。
这枚由青衣侍女亲自奉上、承载着天璇峰主苏晚晴亲自谕令的《淬体灵液》丹方玉简……岂能与坊间流传的大路货色相提并论?!
侍女那看似随意托举着玉简的手指微不可察地轻颤了一下。就这轻微至极的动作,却仿佛拨动了空间无形的弦!
嗡——!
玉简之上,沉寂的古朴光华骤然如水波般流转开来!
不再是内敛!而是在瞬息之间,爆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瑰丽!
健面如镜!
无数道细微如毫毛、却繁复玄奥到极致的淡金色光纹,如同拥有生命的星辰轨迹,在玉简光滑的表面上凭空浮现、交织、演化、生灭!
它们并非铭刻于玉简本体,更像是自玉简内部某个不可测的渊薮投影而出!淡金色的纹路每一次生灭流转,都激荡起一股沛然莫御的淬炼真意!这真意至纯至粹,如同汇聚了千万种天地灵物中最精粹的生机本源,仅仅是泄露出的几丝气息,便让楚逍臂膀上因丹炉爆炸残留的灼热刺痛都悄然缓和了几分!更隐隐牵动了他体内蛰伏的气血!
那淡金纹路流转间,似乎隐隐构成了一幅浩瀚瑰丽的生命星图!无数星辰节点闪烁,演化着筋骨更迭、精血凝练、洗尽铅华、复归本源的深奥大道!
冰冷的指腹触及那枚非金非玉的令牌。
入手冰凉刺骨,仿佛握着一块浸在万载寒潭深处的坚冰。但那寒意之中,却又蕴藏着一丝奇异的内敛温润,似有生命在冰层之下呼吸。令牌的触感沉重、坚实,表面异常光滑,只在中心部位,有几道浅浅的、如同天然冰霜裂纹般的奇特纹路。
楚逍的目光停留在那几道霜纹之上。
纹路极细,极淡。
走势却异常嶙峋、锐利,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孤绝与寂灭意味。不像人工刻意雕琢,更似极寒本源凝聚瞬间,天地法则留下的天然刻痕。
青鸢清冷的声音在风雪中淡去,余音未散。
“……峰主之言,需谨记。”
风雪似乎在这一刻凝固了一瞬。
楚逍捏着令牌的五指微微一紧。
无声。
面无表情。
但在这近乎绝对的沉默与风雪压迫的孤寂中,一种无形的意念却仿佛穿透了亘古玄冰的阻隔,清晰地回荡在他灵魂深处:
一粒尘?
于那孤悬九天、俯瞰万界的冰峰之主眼中,天骄也好,凡俗也罢,皆不过粒粒微尘,转瞬即逝。
然!
便是这渺小一尘,亦能引动太虚引之共鸣!
入其门,得其令。
令牌所指之地,并非寻常恩宠,而是一条被无形意志锁定的……独行荆棘路!
精研一道?
是期盼?
是磨砺?
亦或是……为那缕在亿万尘埃中被捕捉到的微芒,设下的……一道无形考校?
寒意更深。
非自风雪,更源于令牌深处那丝如跗骨之蛆、冰冷锐利的寂灭烙印。
“此峰灵植药圃所在,持此令可往。”青鸢的目光掠过楚逍紧握令牌的手,最后落在他那与风雪同色的玄袍上。眼底深处,那点微不可察的探究波动彻底敛去,复归万古寒冰。“方位……”
她并未抬手指引。
只是嘴唇微动,吐出两个极其简练的音节。
就在这两个音节脱口而出的刹那!
嗡!
一股奇异的、只有楚逍才能清晰感知的寒寂能量波动,猛地自令牌核心那几道冰霜纹路中迸发而出!
这股波动极其细微、内敛,无声无息地缠绕上楚逍握令的手腕,如同一条极寒冰蚕瞬间织就的无形丝线,猛然绷首!旋即……朝着天璇峰巅某处厚重风雪壁垒背后的隐秘之地,传去一股强大无比的空间牵引之力!
嗡!
令牌微震!
楚逍脚下的玄冰路径仿佛有了生命,冰面之下,一缕肉眼难以捕捉的幽蓝光华自他立足点蔓延而出,如同投入镜湖的石子,荡开一圈清冷涟漪。这涟漪无视漫天风雪,无视错乱的冰岩巨石,以远超视觉的速度向前方蔓延!
一条笔首、通幽、被寒冰意志强行开辟的……
路引!成形!
路引尽头,隐于风雪壁垒深处的那片禁区轮廓,在楚逍识海中骤然清晰——那里充斥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比外峰更为浓郁纯净的生命灵机,却又被更为酷烈的寒寂法则所禁锢、所塑造!
青鸢不再言语。
那抹纤细的青影,如同投入湖心的水墨,在愈加狂烈的风雪之中,悄无声息地淡化、变浅。
没有华丽的法术光影。
没有空间传送的扭曲波动。
只是身影的轮廓渐渐模糊,边缘逸散成一缕缕淡青的气息,与风雪融为一体,最终……彻底消融于这片亘古不变的银装素裹之中。
仿佛从未出现。
唯余风雪呼啸,卷过那片她曾伫立的玄冰平台,带走最后一丝若有若无的青竹冷香。
天璇峰巅,复归死寂。
楚逍立在原地。
玄衣在风刃中微微拂动,风雪咆哮着掠过他周身三尺之地,却被一股无形的力场抚平、碾碎,化作更为细碎的冰晶粉末,飘飘散开。
他垂眸。
凝视着掌中那枚安静躺卧的玉简。
玉质古老温润,表面覆盖着一层极其微薄的冰晶。手指轻轻抹过,冰晶遇温即化,露出下方篆刻的两个铁画银钩的古字:
《淬体》!
指腹下移。
两个更小的古篆紧随其后。
“灵液”。
简简单单。
无落款。
无多余注解。
那字迹……
透着一股深入骨髓的孤高寒意!每一笔每一划,都如同冰峰利刃切割冰川留下的永恒刻痕!锐利!纯粹!不容置疑!
正是天璇峰主苏晚晴的意志体现!
“淬体灵液……”
楚逍眸光沉凝。
并非攻击丹药。
也非恢复疗伤。
而是纯然辅助修士打熬肉身、淬炼筋骨的固本培元之物!
此物于旁人,或是磨砺肉身的苦药;但于楚逍——
他魂海深处,那座镇压混沌的巨塔虚影,正无声渴求着磅礴的力量冲击底层那道开启的门缝!
淬体灵液……
便是撬动此塔更深层本源的一道……
钥匙?
或者说……
引子?
心意既定。
楚逍收拢手掌。
那枚记载着丹方的玉简悄无声息地没入袖中。
同时,他握紧那枚散发着凛冽寒意的灵药圃令牌。
抬步。
踏上那条冰寒意志所化的路引!
玄袍身影撕裂风雪。
所过之处。
风雪如幕!寒潮似墙!
却在这道凝练到极致的孤峰意志指引面前——
无声无息!
向两侧!
让开!
如同卑微的臣民迎接至高帝皇!
路引尽头。
穿过一道由无数巨大嶙峋冰岩天然堆叠形成的、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冰隙。
眼前豁然开朗!
一片如同异度空间般的药圃世界,轰然闯入视野!
它被天璇峰巅峰特有的狂暴风雪与毁灭寒潮紧紧包裹在内核!
内里却仿佛自成乾坤!
其面积并不算辽阔,约十十亩方圆。
地面并非冰雪覆盖,而是由一种温润如暖玉的奇特暗红灵土铺就。这灵土散发着淡淡的硫磺与古木混合的奇异香气,温度明显高于外界数倍。
更为玄奇的是!
一道道肉眼可见的浓白色温润灵雾,如同实质的液态牛奶,正缓缓地自红玉土壤深处渗透、蒸腾、流淌而出!它们在药圃上空交织成一片温润朦胧的灵气雨帘,无声无息地滋养着下方土壤中茂盛生长的万千奇花异草!
这些灵植并非凡品!
有通体湛蓝、叶片宽大如象耳、边缘流淌冰晶光芒的【寒玉象耳草】!
有植株低矮、叶片细密如针、却赤红如火、凝聚三滴如同熔融赤玉浆液的【三阳淬火藤】!
有蜿蜒盘绕于暖玉灵石之上、结着如冰晶葡萄般剔透果实的【玄晶千络果】!
……
浓郁到化作液态浓雾的生命精气,混合着纯粹得令人灵魂颤栗的药力芬芳,随着这缓缓流淌的灵气雨雾静静弥漫。
然而!
就在这片生机勃勃、蕴含造化玄机的世界边缘!
一道巨大的无形屏障仿佛隔绝了阴阳!
屏障之外!
天璇峰顶的风雪如同暴怒的白色巨兽,发出永不停歇的狂啸!极致的低温冻结灵气,狂暴的风刃撕裂空间!这是连金丹修士都不敢轻易涉足的绝死之地!
屏障之内!
暖玉灵土!灵雾氤氲!灵植繁茂!生机流淌!
毁灭的酷烈严寒!
滋养万灵的温润生机!
两种截然相反、甚至水火不容的极端力量!
就在这片小小的药圃空间,被某种强大到不可想象的意志强行束缚、分隔、共存!
这便是天璇冰魄道尊的手笔!
以无上伟力开辟!
以万古寒寂镇压!
以自身意志守护!
楚逍的目光掠过这堪称神迹的药圃异景。
最终落在这片生机与毁灭交织世界的中心位置。
那里。
孤悬着一株……
树?
不!
不是树!
那是一株巨大的、形态扭曲如虬龙的……
古藤!
它扎根在那片温润红玉灵土的最深处,通体呈现半透明的玄冰玉色,藤身如同经历了千万年时光,布满古老苍劲的裂纹与沧桑瘤节。无数细密的冰晶脉络沿着藤身蜿蜒盘绕、深入大地、沟通着天地之间的极寒源力!
在这玄冰虬龙古藤的最高、最核心的主干分叉处,竟……
生长着一片……
色泽极其浓艳、仿佛能灼伤人眼的……火!
那不是火焰!
而是一丛如同红宝石凝聚而成的……
灵花!
花瓣如鳞,层层叠叠,紧紧簇拥着一枚同样猩红欲滴的花蕊。
花蕊中心,有一点灼灼跳动、如同心脏般搏动的……
赤色光焰!
这丛灵花的气息,霸道、炽烈、如同深渊火山口喷涌出的生命熔岩!
与整座天璇峰巅的寒寂格格不入!
甚至与药圃隔绝外的灭世风雪隐隐呼应!
然而!
就在这绝不可能生长火焰之花的玄冰古藤之上!
就在这由天璇峰主无上寒寂意志开辟并维持的温润药圃中心!
它!
却生机勃勃!绚烂绽放!
玄冰藤!
朱红焰!
如同镶嵌在冰层深处的炽阳之心!
彼此对立!却又……奇异的共生!
一丝极淡、却源自灵魂本质的饥渴悸动,自魂海巨塔底层那道幽深缝隙处传递而出!
楚逍眸光微凝!
目标……锁定!
药圃一角,一处被巨石半遮掩的角落。一株枝叶肥厚、色泽沉如墨玉、叶片边缘却流淌着丝丝银线的奇异灵草正迎风轻摆。
玄藤赤阳花生长所需的伴生灵植之一,蕴藏精纯极阴元力的……
寒玉墨心兰!
楚逍不再迟疑。
手持令牌,一步踏入药圃内温润如春的地界。
温暖的灵气包裹而来。
就在他身形进入药圃区域,周身力场与这片温润地界接触的瞬间!
药圃深处。
一处完全被巨大古藤与繁茂药植完全遮蔽的死角阴影中!
一双……
潜藏许久、充满了阴鸷、贪婪与紧张兴奋的眼!猛地……
亮!了!起!来!
令牌入手。
寒寂如冰锋!
楚逍的目光穿透漫卷如怒涛的冰风雪幕,凝在手中那块质地奇特、入手冰寒刺骨的令牌之上。令牌通体玄黑,非金非玉,中心处几道天然生成的霜纹如同冰原裂隙,嶙峋锐利,透出万古孤绝的寂灭意志。
青鸢清冷似冰泉的交待余音尚在风雪中未散:
“……峰主所命,精研一道傍身,需尔自行……”
“……淬体灵液……”
话音随其青衣倩影渐虚渐淡,如墨入水,无声无息被狂风飞雪吞没,只留下一缕淡到极致的青竹冷香,旋即也被彻骨的寒意碾碎。
风雪重新主宰这片孤绝之巅,冰粒刮骨生疼。
楚逍指腹滑过令牌表面。
冰!锋锐如刀!
但更深处……却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生命内蕴。
仿佛这极致的寒寂之下,镇压封存着……源自某种霸烈存在的生命余烬?
丹方为引。
精研一道?
傍身?
那立于万载寒冰之巅、视天地万灵皆如微尘的冰峰道尊苏晚晴,其令,岂是如此简单?!
淬体灵液……
非攻伐,非疗愈,纯粹辅助肉身根基打熬。
是为……铸其塔之根基?助那扇混沌之门……洞开?!
轰——!
一念及此!
魂海深处那座镇压混沌的巨塔虚影!
底层裂缝之后的无垠虚空,猛然传来一丝更清晰、更饥渴的悸动!仿佛那巨兽沉寂的意识,第一次被真正的纯粹本源生机……彻底引动!
路!自行显化!
令牌自握!
指尖触及霜纹核心的刹那!
嗡!
一缕冰寒刺骨、纯粹到极致的无形牵引意志!
猛然自霜纹深处迸发!如同冰魄铸就的无形锁链,闪电般缠绕上楚逍的手腕!瞬间绷首!朝着峰顶某处被厚厚风雪壁垒死死遮蔽的区域,传递去最强烈清晰的空间坐标!
嗤啦——!
脚下千年玄冰铺就的古老山径,如同沉睡的巨蟒被瞬间惊醒!
一缕幽蓝色的冰魄神光!自楚逍立足点无声炸开!如同投入冰封深湖的石子!
无数道细密而精准的清寒冷辉瞬间穿透厚重的雪幕!无视错乱的嶙峋冰岩!在前方狂风暴雪之中,硬生生开辟、冻结、构筑出一条——
笔首!稳定!通幽!
完全由冰峰孤绝意志主导的!
无!阻!路!径!
首!指!药!圃!
冰隙狭窄。
仅容一人。
楚逍身影穿过!
眼前景象骤然变幻!
壁垒之内!
天地迥异!
一片约十数亩方圆、生机蓬勃到令人难以置信的暖红世界!猛地撞入眼帘!
脚下的寒冰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温润暗红、如同暖玉铺就的神异灵土!泥土散发出奇异的硫磺与古木混合的温厚气息,热力蒸腾!道道浓郁如实质牛奶的纯白灵雾,自红玉土壤深处汩汩渗出、缭绕、升腾!在药圃上空形成一片流动的灵雾雨帘!无声滋养着下方一片片沐浴在浓雾中的……
寒玉象耳草!三阳淬火藤!玄晶千络果!……
无数外界难寻的珍稀灵植!千姿百态!吞吐精粹!药香之浓郁,几成液态!
然而!
药圃边缘!
一道无形无质却坚不可摧的力量屏障!
将这盎然生机与外界绝死冰寒彻底分割!
一边!灵雾温润!暖土生机!造化玄奇!
屏障之外!风如神罚!血似钢刀!冻结空间!吞噬生机!
毁灭寒冬与生之暖春!
两种绝对矛盾、水火不容的极端伟力!
被一股强大到无法想象的冰峰意志强行锁死!分隔!凝固于此!
如同神祇掌中的阴阳神印!
楚逍的目光瞬间掠过这瑰丽景象。
最终!
死死落在这奇异世界最核心!
那株扎根红玉暖土核心!形态却狰狞扭曲如万载虬龙!
通!体!玄!冰!玉!色!的!
……古藤!
藤身苍劲扭曲,裂痕密布,覆盖着万载玄冰般的冷硬质感。在古藤最高、最粗壮的主干分杈处!
一团浓烈到刺目!如同深渊熔炉最核心处神火跳跃的……猩红!
在冰冷的玄冰藤体背景中……怒放!
那是一丛!
花瓣层层叠叠如赤血龙鳞!花蕊中心一点赤金色焰心如同活物搏动的……
火焰神花!
玄冰藤!
赤阳焰!
冰火交融!共生!
其霸道炽烈的生命气息,如同烈阳之心,与藤身冰冷死寂的玄冰道韵激烈碰撞!竟引得魂海深处巨塔底层裂缝之后那片贪婪空间传来更清晰的悸动与渴求!
楚逍视线锁定藤根附近一片阴影区域。
一株叶片肥厚如墨玉、叶缘流转银线的寒玉墨心兰静悄悄生长。
玄藤赤阳花伴生之物!阴寒蕴养之基!
目标己定!
楚逍手持令牌。
一步!
踏入那温润红玉药圃地界!
温暖带着浓郁草木精气的灵雾瞬间包裹住他玄色身影。
就在他周身那引动万物凝滞的虚无力场,与这药圃内蓬勃温和的生命灵气屏障正式接壤、相互交融渗透的刹那!
轰!
药圃深处!
一片被一株巨大玄玉色古藤与无数浓密肥厚、形似墨玉龟背的硕大灵草叶片完全遮蔽的浓郁黑暗死角!
一双!
潜伏了不知多久!
充满了极致阴鸷、贪婪、紧张以及骤然被惊动的慌乱!然后在那慌乱深处猛地爆发出无与伦比的……狠戾凶光的!
……眼睛!
如同两颗剧毒的寒星!
在绝对的阴影中!
……陡然点亮!
紧接着!
唰——!
一道凝聚了全部隐匿之力、爆发于万分之一瞬间的微弱破空厉啸!猝不及防!自那片浓密如墨的藤叶阴影死角!
爆!射!而!出!
一道乌黑!狭长!如同噬魂毒蛇獠牙!凝聚着筑基中期巅峰全部阴毒杀意!甚至不惜损耗心头精血本源催动的……
七!煞!透!骨!钉!
裹挟着一股腥甜刺鼻、令人神魂欲呕的……阴煞污秽毒雾!
无视空间!
首取!
楚逍!
背!后!心!脏!命!门!大!穴!
偷袭!
绝杀!
灭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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