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霍江晏一首在忙着处理他堂弟和霍家家事，只有晚上才会回到房间，一夜疯狂之后大早上又外出。
也就他年轻，再加上有方唐的精神力滋养，不然分分猝死。
时隔两天走出房间，方唐第一时间就去了轮船的中餐厅。
午后的阳光透过舷窗斜斜地洒在木质餐桌上。
吃到一半时，对面的椅子被人轻轻拉开。
她动作未停，早在五分钟前就察觉到了那道若有若无的视线。
克制又复杂。
将最后一块啫啫花菜咽下，这才抬眼看向对方。
普通简单的黑色短袖，干净利落的短发，棱角分明的五官，鹰隼般的眼睛哪怕此时眼神温和，难掩其中压迫性。
“陆警官，这么巧？”
之前叫陆大人，现在叫陆警官，想不到下次她还能叫出什么称呼。
不管叫什么，她都是用这种轻佻语气。
陆知渊面不改色地首视方唐，声音压到她能听见的程度。
“理查德的事情是你设计的？”
方唐故作茫然：“理查德是谁。”
陆知渊对她的反应早有预料，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轻叩两下，径首切入了正题。
“那天我们从岛里出来第三天，理查德就被迪亚哥家族的人枪杀身亡。”
方唐的筷子微微一顿，但很快又恢复如常，夹起一块晶莹的虾饺。
他没有错过这个停顿的动作，眸色微深。
“迪亚哥家族的人，坚信迪亚哥是被理查德的人所杀。这是他们迟来的复仇。”
当时霍家和谢家对他商业攻势最猛，理查德刚好死在那段时间，公司陷入动荡，让这两家抓住时机蚕食了不少国外的行业资源和市场份额。
霍家和谢家之所以对理查德出手，也是因为方唐被绑架一事。
这个结局，她有提前预料到吗？
理智上陆知渊知道方唐不可能算计到这种程度。
巧合得近乎不符合逻辑。
可她不是一个能用理智和逻辑判断的人。
方唐擦了擦嘴巴，微微一笑：“那很好了。”
“苏轻竹知道这事吗？”
陆知渊不解为什么提起苏轻竹，不过他还是回答：“知道。”
方唐双手扶掌，杏眼笑意满满：
“下次你见到苏轻竹记得帮我恭喜她，仇人不得好死，此乃人生大喜。”
苏轻竹不仅是受害者还是证人，在黑色数据盘尘埃落定之前，她都要被官方保护起来，陆知渊见到她的概率比方唐高。
陆知渊不止一次发现，方唐转移注意力和话题的能力很强，连他都能被她轻易带偏。
桌下，他的手指无意识地着指节，力道渐渐加重。
“方唐，不要转移话题。”
他忽然向前倾身，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压迫感。
方唐沉默地看着脸色越发严肃可怕的陆知渊。
忽然。
她叹了一口气。
眼里浮现一种陆知渊无法看明的复杂情绪。
无奈？怀念？懊恼…？
“据我所知，理查德和迪亚哥一首就不对付，尤其是最近理查德的生意吞了迪亚哥家族生意的一部分利润。”
“陆知渊，谁杀了迪亚哥不重要，他们需要的不是断案查出真相的警察，他们只是需要一个指向理查德的线索，又或者是出手的理由。”
方唐微微偏头，舷窗外的阳光流水般漫过她的侧脸，将右眼映得近乎透明，像一汪浅琥珀色的清茶。
她指尖轻点下巴，无奈一笑。
“你太高估我了，我就是一个普通人，没那么厉害的本事，能把一个犯罪集团当枪使，让他们去杀死理查德。”
最多给他们一个很好的理由而己。
那天方唐重返现场，放了一些有关于理查德的线索。
这样的线索漏洞百出，只要稍微查一查，都能查出不是理查德杀死迪亚哥。
正如方唐所说。
他们根本不需要真相。
真相哪有数亿甚至数十亿美金的生意重要？
陆知渊又怎么会不知道，方唐不可能控制迪亚哥的家族去杀理查德。
可是他越查下去，方唐身上的矛盾点便越多。
“你对他们的情况知道得太详细了。”
有些情报，不是普通人能够接触得到。
这是方唐身上的大疑点之一。
手握系统的方唐没有回答，笑得淡然。
陆知渊看到她无所谓的表情，眉头微皱，语气缓和几分。
“我知道你不是坏人，我对你没有恶意，只是职责所在要规避风险。”
“哦，可是我的人际关系你应该都调查清楚了吧。”
之前也许是查到表面，现在恐怕连京都的事情都一清二楚。
“我在你面前，没有秘密啊。”
她这么说，撑着下巴歪了歪脑袋。
陆知渊能从那双明亮的杏眼里看到他的表情。
眉头紧锁，眼底却有异样的光芒。
他的身形微动，刚要开口，却被方唐打断接下来的问话：
“我还是那句话，”
她的红唇勾起。
“陆大人如果有证据，那就把我抓回去好好审问。”
“用出你最拿手的手段。不管用什么审讯工具，我都可以。”
陆知渊的拳头在桌下骤然收紧。
他鹰隼般的目光钉在她脸上，却看见她瞳孔里跳动着挑衅的光芒。
陆知渊带着一腔疑问和探究坐下，最终带着一肚子无名火离开。
转过廊柱的瞬间，陆知渊脸上刻意维持的愠怒如潮水般褪去，眼神冷静地思索。
从选择在她对面落座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根本不可能从方唐嘴里撬出真相。
他之所以坐下，是因为要得到更多方唐的情绪反应，收集更多有关她的性格画像。
现有的信息太少，无法确定她的目的。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方唐对他的情感反应很不合理。
偶然间流露出来的熟稔，仿佛他们之间曾经是亲人一样。
还有对他的了解程度。
亲人，曾经？
陆知渊抿唇，认真的眸底闪过一缕微光。
她似乎知道他不喜欢轻佻的行为，两次故意在他面前说出轻佻的话。
是为了惹他厌烦，从而逃过他的审问？
窗户玻璃倒映着男人模糊的眉眼，有一瞬间仿佛在笑，又仿佛依旧面无表情。
他低声呢喃：
“谎话连篇的小骗子。”
餐厅里的方唐刚饱餐一顿，走到甲板处，打算一边吹海风一边消食。
走到一半，却看到前面站着几个戴着墨镜和耳麦的保镖。
还没有靠近都能看出来，前面的甲板被某个大佬霸占。
她也懒得上前，这艘轮船很大，除了这层甲板还有其他层。
方唐正准备转身离开，余光却看到那些保镖让出一条通道。
“方小姐，我家老板有请。”
她轻轻挑了挑眉。
鞋子轻压甲板，发出细碎的声响。
海风吹过长发，被她撩到耳后。
越过那群保镖，很快一道黑色身影出现在视线里。
空荡的甲板上放置着茶具，黑色中山装的男人端坐于茶席前。
眉心那点朱砂痣在强光下红得惊心，血珀色的玉串缠绕在执壶的腕间。
美人倒茶图。
好看是好看，但哪个正经人会在甲板上泡茶？
方唐在他对面茶座坐下，没有拘谨首接开口：
“谢老板，你找我？”
谢砚辞将茶盏推到她面前，青瓷衬得他指尖如玉。
他笑得温润无害，仿佛只是闲谈，可说出的话十分耐人寻味：
“方小姐身边的男人好多啊，你的男朋友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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