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芒刺目，亮到了极致，便是黑暗。
李清的双眼在一瞬间失去了所有视觉，耳中只剩下那块石头分崩离析的“咔嚓”声，密集如暴雨，尖锐得像是要刺穿他的耳膜。
轰！
一声巨响，不是炸裂，更像是某种古老封印被冲破的闷响。
整个洞窟剧烈地摇晃了一下，碎石簌簌而落。那团将黑夜照成白昼的光源，在达到巅峰之后，猛地向内一缩，然后彻底熄灭。
极致的光，带来了极致的暗。
洞窟外，那席卷了整座山脉的狂风、暴雷、乌云，也在这一瞬间，戛然而生，烟消云散。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轻轻一抹，就抚平了天地的所有怒火。
死寂。
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深沉的死寂。
李清的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适应了这突如其来的黑暗，他猛地睁开眼，死死盯住原来放置源石的地方。
那里，空空如也。
源石，那块承载了他所有希望与疯狂的“地肺碎片”，己经彻底化作了齑粉，均匀地洒在地面上，像一层灰白的霜。
没了？
赌输了？
李清的心，在那一刻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猛地沉入无底深渊。那股从脚底板蹿上天灵盖的寒意，比神识被灼烧时还要痛苦。
他输不起。
就在他那股偏执的疯狂即将转为毁灭性的绝望时，一抹微弱的、温润如玉的光，在那些灰白的粉末中亮了起来。
很小，只有拳头大小。
李清屏住呼吸，缓缓靠近。
只见那光芒的中心，是一个通体莹白、宛若上等羊脂美玉雕琢而成的小东西。它没有西肢，没有五官，整体像一块被盘了千年的鹅卵石，圆润，光滑，憨态可掬。
它就那么静静地悬浮在半空中，周身散发着柔和的光晕，将周围的粉尘都隔绝在外。
这就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东西？
不是凶兽，不是神兵，就这么个……玩意儿？
李清伸出手，想要去触碰。
那小东西仿佛感受到了他的意念，原本静止不动的身体忽然动了。它没有飞，也没有跳，而是像一滴水珠在荷叶上滚动一样，轻飘飘地、毫无烟火气地，朝着李清的手掌“滚”了过来。
最后，它用自己圆滚滚的身体，轻轻地、依恋地，蹭了蹭李清的掌心。
没有温度，却有一股暖流，顺着手掌的皮肤，首接涌入了他的神识之海。
那是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感觉。
不是声音，不是画面，而是一种最本源的情感共鸣。
是血脉相连，是灵魂同源，是一种天生的亲近与信赖。
李清怔住了。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与这个小家伙之间，仿佛有一根无形的线连接着，彼此的喜怒哀乐，都能模糊地感知一二。
他那颗因为疯狂豪赌而紧绷到极致的心，在这一刻，忽然就松弛了下来。
“从石头里出来的，就叫你小石头吧。”
李清咧开嘴，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轻声说道。
话音刚落，那小东西似乎听懂了，在他掌心欢快地滚了两圈，光芒都明亮了几分。
“小石头……”
李清喃喃自语，小心翼翼地将它捧在手心。
源石没了，他赌上一切的依仗，就变成了这么个拳头大的小东西。
可他没有丝毫失落，反而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感。因为他知道，这小东西，就是源石最核心的本源，是那片混沌地肺之气孕育出的真正的“灵”！
就在这时，一股强烈的虚弱感和饥饿感席卷而来。为了催生小石头，他几乎耗尽了丹田内所有的源初之气，此刻己是油尽灯枯。
小石头似乎也感受到了他的状态，它忽然从李清的手掌上漂浮起来，转向地面上那些源石化作的粉末。
只见它身上光芒一闪，一道无形的吸力发出。
地上的粉末，如同受到了召唤的百川，化作一道道灰白色的气流，尽数被它吸入体内。
紧接着，小石头原本莹白如玉的身体，变得更加剔透，仿佛内部有光华流转。它晃晃悠悠地飞回李清面前，再次用身体贴住了他的丹田位置。
嗡！
一股比之前首接吸收源石还要精纯百倍的能量，如同一股清泉，温和而霸道地涌入李清干涸的丹田！
那缕几乎要熄灭的灰色源初之气，像是饿了十天的猛虎，疯狂地吞噬着这股能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壮大、凝实，甚至比之前还要精纯几分！
李清浑身一震，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精光！
他明白了！
小石头，可以吞噬物质，并从中提炼出最精纯的本源能量，再反哺给他！
这……这他娘的是一个移动的、永不枯竭的能量源！一个随身携带的超级聚灵阵！
狂喜！
难以抑制的狂喜涌上心头！
他一把抓起旁边一块普通的山石，递到小石头面前，带着一丝颤抖的期待问道：“这个……你吃吗？”
小石头歪了歪圆滚滚的身体，似乎在“打量”这块石头。片刻后，它慢悠悠悠地靠了过去。
只见它身体触碰到山石的地方，那坚硬的岩石，就像是烈日下的冰雪，无声无息地开始消融，化作最微小的粒子，被它吸入体内。
“嗝”
一个类似打嗝的、纯粹由能量波动形成的情绪，在李清脑海中响起。
紧接着，一股微弱但同样精纯的能量，从它体内反馈出来。
虽然远不如源石粉末转化的能量那般磅礴，但货真价实！
“哈哈……哈哈哈哈！”
李清再也忍不住，在这死寂的洞窟中放声大笑起来。
老子赌赢了！
有了这个小东西，天下何处去不得？什么天材地宝，什么洞天福地，在小石头面前，不过是一顿饭罢了！
他忽然想起一件事，眼神一凝，从地上捡起一块尖锐的石片，对着掌心的小石头，毫不犹豫地刺了下去！
铛！
一声脆响。
石片应声而碎，化作粉末。
而小石头，连晃都没晃一下，莹白的身躯上，连一道白印都没有留下。
坚不可摧！
李清的心脏狂跳起来。
这小东西，不仅能辅助修炼，其本身的防御力，恐怕比玄尘子留下的任何法器都要强悍！
攻防一体，修炼永动机！
这己经不是造化了，这是逆天的外挂！
李清深吸一口气，将小石头放在自己肩膀上。小家伙很自觉地贴着他的脖颈，像个温润的玉石挂件。
他环顾这个生活了许久的洞窟。
这里，有他逝去的童年，有老道士最后的余温，也有他破釜沉舟的疯狂。
而现在，该告别了。
他转身，没有丝毫留恋，一步一步，走出了这个见证了他新生的洞窟。
洞外的月光，清冷如水，将整座山巅照得一片银白。
夜风格外凉，吹动着他有些破旧的衣袍。
他站在山巅之上，俯瞰着脚下连绵起伏的黑暗山脉，远方，是天枢域那片看不见尽头的广阔天地。
以前，他看这片天地，是敬畏，是迷茫，是孤身一人的惶恐。
现在，他再看这片天地，眼中只剩下平静与锋锐。
他不再是孤身一人了。
肩膀上，小石头似乎感受到了他的心境，轻轻蹭了蹭他的脸颊，传来一阵安心和依恋的情绪。
李清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它。
“小石头，从今天起，这天大地大，咱们两个，一起走一遭。”
“去看看，那个一剑将先生打落凡尘的江湖，到底有多高。”
“也去问问，这天道，这长生，是不是真就那么了不起。”
他脚下，是生养他的山。
他眼中，是未知的远方。
他身边，有了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伙伴。
从此，一人一石，便是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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