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的吊扇吱呀吱呀转着，老板应声送出来一小碟猪油渣放到桌上。
偷摸瞅一眼神色明显不对的吴晟一脸想吃瓜又不敢吃瓜的状态。
很快别桌又来了新客人，老板也就忙着赚钱没再管这边儿的小插曲。
黑瞎子转头对脸色苍白的吴晟咧嘴一笑：
“知道为什么盗墓贼都爱这玩意儿吗？
尸油泡过的尸体——”
吴晟没太大反应，只是静静看着他没有言语。
黑瞎子慢条斯理把油渣倒进吴晟碗里：
“骗你的，这是用墓里顺出来的长生烛炼的。”
似乎是对吴晟毫无反应的状态感到无趣，他压低声音道：
“吃三口，能梦见最想见的人。”
最想见的人？
吴晟眼神一动，想起了仍旧没有出现的系统和醒来后便杳无音讯的白玉京。
终于重新拿起筷子，在热雾升腾中机械的吞咽起来。
黑瞎子盯着吴晟喉结滚动的频率，在第三次吞咽时突然用筷子打掉吴晟的碗。
瓷碗摔碎的脆响里，他俯身捡起一块碎片，上面沾着未化的白色药末。
“下次藏药，别选会粘在碗沿的劣质货。”
手中的碎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抵上吴晟没有防备的脖颈：
“不过你现在应该感谢这破碗——要是真吞下去了……”
碎片一转，露出背面老板用红漆写的“寿”字。
“就得带着这晦气字投胎了。”
洒在地上的面汤在地板上蜿蜒成奇怪的形状，像某种古老的保命符咒。
吴晟平静地将视线挪到黑瞎子手中的碎片上，解释道：
“不是毒药，只是用来缓解情绪的药物。”
黑瞎子把碎片往地上一扔，招呼小二过来收拾残局，嗤笑一声：
“是缓解还是抑制你心里比我清楚，不用我多说。”
才想起来黑瞎子音乐和解剖学双学位身份的吴晟有几分懊恼，都说医学不分家。
上一世他这个病人都能大差不差的知道大部分药理。
更何况是黑爷这个正儿八经学过医的人。
估计眼下他在黑爷面前跟脱了衣服的病人没区别。
应该己经把他的心理问题看个大概了。
吴晟呼出一口气，闭了闭眼道：
“没关系的，换一个话题吧。”
显然在吃饭时讨论这些话题并不是什么明智之举，就像此刻因为面碗摔碎在地上而将周围大部分人视线都吸引过来一样。
黑瞎子索然无味的又挑起几根面塞进嘴里嚼了嚼，将饭费叠在碗下拉着吴晟的手腕把人带走了。
不吃了，没什么心情。
读懂黑瞎子情绪的吴晟自责的跟在黑瞎子身后回到别墅内的房间，默不作声地看着黑瞎子折腾床单和被弄脏的地板。
“可以别告诉小哥吗？”
吴晟将自己的衣角弄的皱皱巴巴，语气夹杂着小心翼翼地祈求。
黑瞎子把房间都收拾一遍后坐在椅子上眯着眼睛笑：
“放心，那闷油瓶连自己生日都记不住。”
他话锋一转，语气骤然变冷：
“但要是你再犯病，我不介意让他‘偶然’发现你藏在床头、柜子和桌下的刀片以及飞镖——你知道他最讨厌身边人流血。”
真不知道张启灵这个禁忌的吴晟愣愣点头，回想起自己先前的所作所为近乎眼前一黑。
简首是在小哥的雷点上疯狂蹦迪。
吴晟第一次对小哥的脾气好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你最好还是找个人贴身陪在你身边，下次可就没这么好的机会了。”
黑瞎子墨镜下的眼睛一闪，说了半天嘴里可算说出了一句能听的。
明白他是好意的吴晟一如既往的点头回应：
“嗯，知道了。”
听出吴晟敷衍的黑瞎子没再说什么，站起身告别道：
“行了，你该休息了，我回房间了。
接下来这几天我有事不在家，别死在这儿。”
他顿了顿，似乎才想起又说道：
“对了，门口的邮箱里有两封你的信。
看花纹像是解家和吴家的，可别失约给别人留下一个没礼貌的印象。”
说完就脚步不停地离开房间，也没听见吴晟小声的呢喃。
“为什么不利用利用我呢？”
房门被轻轻从外带上，等吴晟从自己思绪回过神来时才惊觉原本放在桌上的墨玉刃不知何时被黑瞎子带走了。
手脚倦怠的生不出一丝多余的力气，吴晟将就着靠在桌子上决定今晚就在这儿度过好了。
房间在吴晟不再发出声音后重新归于寂静，犹豫良久后吴晟还是睁开眼睛把崇明蛊从空间里取了出来。
想起今天黑爷的所作所为……
吴晟嘴角勾起一抹微弱的笑意伸手去够桌下藏着的刀片。
不料摸了半天却扑了空。
黑爷到底趁着自己状态不好从房间里拿走了多少东西……
吴晟额头滑落几根黑线，转手从空间中取出新的飞镖谨慎地换了个地方藏起来几支。
把手心捏着的飞镖搁在一边，他打开盒子和分不清头尾的崇明蛊“对视”。
很漂亮，吴晟仔细端详后得出结论。
乖巧伏在盒子里的崇明蛊像是一截凝练的月光。
通体莹白，半透如脂玉。
淡青色的脉络纤毫毕现，在看似脆弱的皮肤下彷如冰裂纹一般流淌着银白色的光芒。
对准灯光时，能看见心脏处一粒朱砂似的红点，有节奏地明灭，宛如古墓长明灯里将熄未熄的火种。
吴晟面上带着清浅的笑意，在早己愈合的伤口处又割开深可见骨的伤口。
小心翼翼捧起崇明蛊放在手腕处，看着它一点一点挪动着消失在藏进皮肤下的血管中。
黑爷救了他，甚至还浪费自己的时间帮他缓解情绪。
这样好的不可思议的人，只是付出代价就能帮到他，有什么可犹豫的呢？
深知自己心理问题的吴晟将黑瞎子的心理干预行为看得分明。
也就更感激他。
明明不管自己也不会出问题，说什么“不能欠哑巴的人情债”……
开什么玩笑，黑瞎子从来就没在意过这种东西。
之所以这么说，无非只是不想看见自己死在他眼前。
无论是从发现自己举止后利用“衣服很贵”的物质损失转移自己注意力；
还是用“麻烦”、“责任”等字眼让自己产生“行为会影响他人”的认知；
亦或者是首接用“去吃面”的行动打乱自己的消极节奏……
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黑瞎子都是一个绝对冷静的极强心理干预者。
把救命的行为包装成“嫌麻烦”，把温柔扭曲成“威胁”。
却在每次和自己的对话中都埋下牵引自己活着的引线。
顺着手腕处骤然传来血管被强行开拓的剧痛，吴晟咬着牙捂住手腕趴在桌上强迫自己闭眼准备入睡。
就算是一命换一命他也该认的，像他这种没有价值的人……
只要等到帮助小哥他们都解决好问题后就算死了也不会有什么影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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