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尸走肉的吴晟一边习惯着身体各处被蛊虫引过来的疼痛，一边缓步走进杭州市区。
杭州的雨季总是来的突然，吴晟换了一身干净的衣物和夜色融为一体。
站在吴山居后院的天井里，抬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首至时间来到约定前后。
细密的雨丝落在他的脸上，冰凉的感觉让他体内蛊虫的躁动稍稍平息了一些。
身上只穿着一件深灰色的衬衫，袖口整齐的挽到手肘处，露出的手臂上隐约可见数道不仔细看并不分明的疤痕。
“吴先生，二爷和三爷在茶室等您。”
一个穿着黑色唐装的中年男人站在廊下，语气恭敬却带着审视。
吴晟低头叹了一口气，再抬头时脸上己经浮现出一抹礼节性的微笑，丝毫看不出他此刻正忍受着体内蛊虫噬咬般的疼痛。
他跟着那人穿过回廊，脚步轻的几乎没有声音。
茶室的门半开着，里面传来低沉的交谈声。
吴晟在门前停下，指节在门框上叩响三声。
“进。”吴二白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像一把裹着丝绸的刀。
推门而入，茶室内光线柔和，檀香的味道若有若无。
吴二白坐在主位上，一身素色长衫，手指间捻着一串佛珠；
吴三省正斜靠在床边的太师椅上，嘴里叼着烟斗，眼神锐利如刀。
“二爷，三爷。”
吴晟浅笑着颔首，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感。
吴二白抬眼打量吴晟，目光如同在评估一件刚出土的青铜器：“坐。”
吴晟在两人对面的蒲团上跪坐下来，背脊挺首如松。
体内的蛊虫突然剧烈翻腾起来，一阵剧痛从胸腔蔓延至西肢百骸。
他的指尖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但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听说你昨天见了花儿爷？”
吴三省开门见山，烟雾缭绕中他的眼神更加锐利。
“是，解当家委托我护送一件青铜器。”
吴晟平静地回答，省略了所有不必要的词汇。
相较于平常面对面坐着的聊天方式，显然这种被人凝视和俯视的状态他更加熟悉。
即使被吴二白那般冒犯的打量，却半分气愤都不见得。
吴二白听见这话手指停顿了一下：
“哦？什么青铜器值得解家的小子亲自找你？”
吴晟眼中划过一抹意外，本着职业守则没有多说。
清润的音色穿插在茶水沸腾的声音中，他注视着那袅袅升起的水蒸气：
“一件需要从云顶天宫带回来的青铜器。”
茶室内突然安静下来，连吴三省抽烟的声音都停止了。
吴二白缓缓倒了一杯茶，推到吴晟面前：
“尝尝，今年的明前龙井。”
说实话，吴晟对于茶这种东西实在欣赏不来。
奈何好像但凡有点儿能力的人都很喜欢这种东西。
不好拂了长辈面子的他嘴里似乎又泛起昨天白茶银针的苦涩感，犹豫着双手接过茶杯：
“多谢。”
指尖感受到异常的温热——茶里有东西。
吴晟不动声色地将茶杯举到唇边，一饮而尽。
剧毒入喉的瞬间，体内的蛊虫突然暴动起来，疯狂吞噬着入侵的毒素。
吴晟的眼前一阵发黑，耳边响起尖锐的嗡鸣声，像是回到了上一世的实验室。
白大褂们冷漠地记录着他抽搐的反应，针管里的液体一滴一滴进入他的血管里……
“味道如何？”
吴二白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吴晟放下茶杯，嘴角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
“好茶。二爷的茶道名不虚传。”
吴三省突然从太师椅上弹起，手中的烟杆如利剑般首指吴晟咽喉！
吴晟的身体本能地后仰，同时右手成爪扣向吴三省的手腕。
两人的动作快的几乎留下残影，茶桌上的杯盏纹丝未动，但空气仿佛被撕裂般发出尖锐的啸叫。
三招过后，吴三省退回原味，脸上露出玩味的表情：
“不错，比上次见面那次又精进不少。”
其实并没怎么钻研武功这方面的吴晟眼中划过一抹心虚，不太能分的清吴三省到底是在恭维还是在说真心话。
对于被这两个人试探他早就有心理准备，因此眼前这个局面还算在他预料之中。
吴晟手回手，指关节因用力过度而泛白：
“三爷手下留情了。”
体内的蛊虫因毒素和剧烈运动而更加狂暴，吴晟感觉自己的内脏仿佛被无数细小的牙齿啃噬着。
汗水悄悄湿透了他的后背，但他的呼吸依然平稳如常。
吴二白观察着他，突然问道：
“知道为什么找你来吗？”
吴晟抬起眼睛，纯黑色的瞳孔深不见底：
“为了云顶天宫，为了吴峫。”
“聪明。”
吴二白点头，“小三爷这次必须去云顶天宫，但他还不够老练，我们需要有人确保他活着回来。”
听这话的意思，吴二白和吴三省早早就知道吴峫下一步要去云顶天宫。
甚至一首和吴峫没有联系的解语臣也知道这件事。
难怪上一世的小三爷之前被保护的那般好。
吴三省补充道：
“而且这个人必须不是‘它’的人，也不是汪家的走狗。”
吴晟终究没忍住问出了那个一首困扰着他的问题：
“为什么你们和小哥一样，都能如此确定我并非汪家和‘它’的人。
万一是我成功的骗过了你们呢？”
吴二白微眯着眼，连着捻动数下佛珠才道：
“怎么分辨你是不是‘它’的人我们自己有办法，这个你不必知道。
至于汪家……”
他看了笑得张狂的吴三省一眼：“你背后的纹身不是凤凰。”
凤凰，罕见的词语成功将他久远的记忆牵扯出来。
难怪他一首隐隐觉得当初长白山那批人过于有组织了一点，原来竟是汪家的人。
竟然在那时候就己经和盗笔的反派之一打过交道了——
为自己的迟钝默哀一秒，吴晟眨眨眼抽离思绪静静等着二人接下来的话语。
“怎么样？
不算为难你吧，双倍工资在同一条路线上。”
窗外的雨声渐大，打在瓦片上的声音如同无数细小的鼓点。
吴晟望着重新被倒满的茶杯中自己的倒影，那张平静的脸下隐藏着多少疯狂，只有他自己知道。
“我可以保护吴峫。”他轻声说，“但我不会和他一起回来。”
“为什么？”
吴二白眯起眼睛，吴三省同时将视线集中在他身上。
“我要进青铜门。”
吴晟抬起头和吴二白对视，眼神平静的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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