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饕餮匠

淬火池的倒影泛起青铜色时，老周正在锻打一柄蛇形剑胚。铁锤落点精准如北斗连珠，七簇火星在空中凝成残缺的饕餮纹——这是张阿铁偷师三日才发现的规律，每夜子时，老周都会用这种特殊手法锻器。

"小哑巴，添炭。"老周头也不抬地抛来铁钳，钳柄刻着的雷纹突然发烫——正是三日前沉船上的金刚门禁制纹路。

张阿铁佯装笨拙地夹起寒铁炭，炭块坠入炉膛的刹那，他袖中抖落的星砂与南明离火相激，炸开一团青雾。老周锻打的节奏骤乱，蛇形剑胚突然暴起，剑尖首指张阿铁眉心！

"叮！"

铁钳架住剑锋，张阿铁被震退三步。虎口裂开的血珠渗入铁钳雷纹，竟激活了暗藏的传音阵——阵中传来凌家暗卫的密报："...目标藏身青蚨镇，疑似混入..."

老周的铁锤重重砸在砧板上，声波震散青雾。张阿铁垂首盯着血珠在雷纹间游走，发现这铁钳的材质与九嶷山刑具同源，只是表面镀了层凡铁。

"寒铁炭要斜西十五度入炉。"老周突然开口，铁锤在剑胚上勾出北斗第七星的凹痕，"就像你补犁头时用的旋劲。"

张阿铁后颈寒毛倒竖。那日修补犁头时，他确实用了凌霄子剑谱中的"回风旋雪手"，但刻意隐去七分真劲。老周能看破其中门道，绝非凡俗铁匠！

夜雨敲打窗棂时，张阿铁摸向地窖。连日的噬金感应告诉他，老周每夜都会在此处逗留半个时辰。窖门铁锁透着星砂气息，他含住半枚偷藏的赤霄钉，钉头的麒麟纹竟与锁芯共鸣——这是凌家特制的"血饕餮锁"，需混着噬金体精血方能开启。

窖内景象令他瞳孔骤缩。八十一根青铜柱呈九宫排列，每根柱顶都嵌着块跳动的人造血肉，表面浮现金刚门的雷纹、器盟的麒麟斑、剑盟的冰魄痕。中央祭坛上供奉的并非神像，而是半颗机械心脏，血管由玄阴铁与赤霄晶熔铸而成。

"三百年前的饕餮匠一脉，可不止会打铁。"老周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手中铁锤泛着活铁特有的血色纹路，"我们锻的是天地为炉，众生为铜。"

张阿铁旋身甩出袖中马蹄铁，暗藏的噬魂草灰混着寒铁屑炸开。老周却张口吞下毒雾，喉间亮起饕餮纹："你以为九嶷山为何放任你逃到这里？"

青铜柱群突然转动，人造血肉中伸出万千金缕丝。张阿铁暴退间撞上窖壁，发现墙面竟是用噬金体骸骨砌成，每块骨殖都刻着《天工谱》残篇。

"凌家第七代饕餮匠，周天工。"老周撕开人皮面具，露出半张机械化的脸，"负责为三盟培养上等鼎胚——比如你这种会自悟噬金术的野种。"

张阿铁的银髓劲撞上金缕丝网，溅起的火星照亮祭坛全貌。那机械心脏连接的青铜管首通地脉，管中流淌的赫然是龙喉洞银髓！原来九嶷山抽取的噬金体精华，尽数汇入此地供养这颗"伪鼎心"。

"你的血煞气太重。"周天工的铁锤化作饕餮首，"让老夫替你淬淬火..."

锤风掀起腥雨。张阿铁在青铜柱间腾挪，吞噬的寒铁屑在经脉中凝成冰针。当第七根冰针刺入伪鼎心的赤霄晶接口时，整座地窖突然响起凌霄子的剑鸣——祭坛下竟埋着镇岳剑的另一半剑魂！

"你竟敢..."周天工的机械右臂暴长三尺，"用凌霄贱人的剑魂污染鼎心！"

张阿铁咬碎藏在臼齿的万毒丹，毒血喷在剑魂残片上："错了，是剑魂要用鼎心洗髓！"

镇岳剑魂苏醒的刹那，八十一根青铜柱尽数崩碎。周天工的人造心脏伸出赤霄血管，试图捆缚剑魂，却被张阿铁徒手扯住——噬金体全开之下，血管中的赤霄晶竟被生生抽出！

"不可能！"周天工看着赤霄晶在张阿铁掌心熔成液态，"除非你己突破..."

"银髓化金身？"张阿铁将赤霄液浇在镇岳剑魂上，"还得多谢你地窖里的八十一味补药。"

剑魂与伪鼎心相撞的冲击波掀翻地窖。张阿铁在瓦砾中爬起，看着半机械化的周天工在废墟中抽搐。他胸膛的齿轮间，隐约可见九狱炼天鼎的碎片——这才是饕餮匠一脉真正的传承之物。

晨光透进废墟时，张阿铁握着新熔的赤霄剑走出铁铺。剑柄处饕餮纹的左眼镶着鼎心碎片，右眼空着——那里该嵌着从周天工脊椎里挖出的最后一颗赤霄晶。

青蚨镇早市如常开张，没人注意铁铺废墟下的秘密。唯有胭脂铺的绿裙少女望着手中突然黯淡的冰魄剑穗，咬碎了后槽牙里的传讯蛊——剑穗里藏的追踪符，己被替换成半片带血的《饕餮匠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