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未晞，庭前的梨树下，夏桐缓缓握住了剑柄。
她的手指还有些无力，指节泛着久病初愈的苍白，可当她收紧掌心时，剑锋依然稳稳抬起，映着朝阳划出一道清亮的弧光。
“铮——”
剑鸣如风过松涛，久违的清越响彻院落。
她怔了一瞬，随即眉眼弯起：“太好了，我还能拿剑！”
白漓立在廊下，眼底霜雪无声消融。
他未应声，只是抬手折下一枝初绽的梨花，信手掷出。
夏桐剑锋轻转，花瓣迎刃而分，簌簌落满肩头。
他的欣慰都藏在漫天花雨里。
————
三月二十一是花无忧的生辰。
夏桐猫在厨房里一上午了。
“砰！”
丹炉又一次炸开，黑烟滚滚中，夏桐顶着一头面粉钻出来，手里还攥着半碗打发的鸡蛋清。
她管这叫“奶油”，虽然看起来更像一团发光的云絮。
“奇怪……明明火候没错啊……”她嘀咕着，又往炉子里塞了一捧灵麦粉。
门边忽地传来一声轻响。
白漓不知何时站在那儿，雪白的衣袍与厨房的狼藉格格不入。他垂眸看着满地焦黑的“试验品”，案台上东倒西歪的糖罐，以及夏桐鼻尖上那一点奶油渍。
他唇角极轻地扬了扬。
“师尊。”夏桐眼睛一亮，举着木勺招呼，“快来帮我控火！这丹炉老是不听话——”
白漓指尖一划，炉火顿时温顺如春水。
夏桐趁机将蛋液倒入，哼着异世的小调搅拌。泡沫飞溅时，她忽然抬头：“师尊，在我们那儿，生辰当天都要吃蛋糕的。”
她戳了戳蓬松的面糊，眉眼弯弯。
“等将来你过生辰，我也给你做一个，好不好？”
白漓搅动奶油的手微微一顿。
“……我不过生辰。”
厨房里，奶油的甜香混着焦糊的面粉味。
“为什么呀……”
她指尖无意识着碗沿，不禁疑惑。
白漓抬眸，霜雪般的目光落在她微微发颤的睫毛上。
她从不探听他的千年孤寂。
但此刻，丹炉的火光映着她侧脸，将那些藏了很久的阴影也照得清晰。
他忽然开口，刀尖挑起一缕灵力，将烤焦的蛋糕边缘削去：“尸骨堆里爬出来的东西，不配记什么吉日。”
夏桐的勺子“当啷”掉进碗里。
她望着他垂落的眼睫。
“呸呸呸，我不准你这样说。”
他点点头：“不这样说。”
良久，白漓打破平静问道：“你过生辰时，家人也要做这些吗——”
夏桐却摇摇头：“我也不过。”
他还是没有那么了解她的过去。
“那往后我们生辰，只吃蛋糕，不庆贺。”
“就当……是馋了。”
窗外忽地掠过一阵风，吹散了丹炉最后的余烟。
他沉默的纵容里，藏了一场无人知晓的春暖花开。
最终，成品蛋糕上歪歪扭扭写着“花”字，好吧，其实想写“寿”。
夏桐本想在蛋糕上放一堆水果，但是仔细想了想。
万花宫里都是果子精。
吃同类不太好吧。
申羽迷迷糊糊感受到了枕边传来水果的香甜。
————
［万花宫］
张灯结彩，百花竞放。
夜半，万花宫的灯火渐熄，殿内只余几盏明珠灯幽幽浮亮。
花无忧懒散地倚在软榻上，绯色衣袍微敞，手中玉扇半遮着脸，一副倦极的模样。他眯着眼，看着殿中仅剩的几人。
白漓静坐案前，指尖轻叩茶盏。夏桐正和花仙茉莉凑在一处，嘀嘀咕咕不知说些什么，茉莉则抱着一碟残存的蜜饯，笑得眉眼弯弯。
夜风穿堂，带着花香与酒气，花无忧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怎么，还不散？莫不是要守到本君明日再生一回？”
夏桐忽然转过头，眼睛亮晶晶的：“小花，想不想知道，我和师尊送你什么礼物？”
花无忧闭上眼思考起来：“嗯——是什么新奇的牌组吗？”
夏桐神秘一笑，从桌下捧出一只九重冰晶盏。
盏中，雪白的“糕”如云堆叠，层层冰丝汇成繁花，她打开晶盏，拿出几根鲛烛插上，烛火幽幽，映得满殿生辉。
“这叫‘生日蛋糕’。”她轻声道，“在我的家乡，生辰时必要吃这个，还要闭眼许愿。”
花无忧走上前，满眼新奇的看着这“蛋糕” 。
白漓垂眸，指尖一划，烛火轻晃：“试试。”
茉莉为他搬来凳子，几人围在桌子旁。
白漓给他戴上那顶画出来的生日帽。
“我……”花无忧看看夏桐，她正双手合十交叉示范“许愿”。
“大人，愿望不能说出来哦，会失效的。”茉莉在一旁提醒。
花无忧点点头，几秒过后，他吹灭了这些蜡烛。
“耶——”夏桐拍拍手，唱起来了他们都不知道的生日歌。
几人笑着一同拍拍手。
花无忧捏着银叉，戳了戳在盘中的奶油。
“好了，我宣布这是我心目中的第一糕点。”
“三生有幸啊，神主大人！”夏桐在一旁附和。
离宫时，茉莉偷偷往夏桐袖中塞了三包花种。
“姑娘，我能与它联系，我……”
“什么呀……”夏桐揉了揉她的头。
她眨了眨眼，眸中似有春水漾开。
“我就能顺着花香，来照顾你了。”
窗外，三月廿一的春夜正暖，风过梨枝，抖落细雪般的花瓣。
“离枝花作屑，沾衣念故人。”
离枝的终究会零落成泥，而有人却愿为你，将牵挂种成新的花期。
————
花无忧独倚阑干，望着堆在殿旁的珍宝法器，以及掌心那瓣被奶油浸透的梨花，突然轻笑出声。
“原来生辰……”
夜风卷走未尽之语，唯剩满庭甜香未散。
原来最珍贵的，从来不是礼物，而是有人愿为你，将异世的月光揉成糖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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