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三刻,夏桐扒着药庐窗棂,看白漓用冰刃削梨花。北荒战报还摊在石案上,他偏把冰刃雕成十七种兵器模样,串成糖葫芦似地插在青瓷瓶里。
申羽啄碎第三朵冰花时,她腕间突然缠上霜气。
“师尊?”
“今日练剑,加七遍破云式。”
午时,云层压得凤凰都懒得飞。
夏桐用木枝戳着雷符烤地瓜,火星溅到白漓批注的《灵枢九诫》上。焦味漫开时,一道冰墙突然隔开炭堆,册子己换成《东海灭火术》。
夏桐眯眼笑笑:“写检讨行吗。”
白漓却摇摇头,扔过去一个地瓜:“再烤一个。”
檐外雨线如织,砸在青石板上溅起细碎银珠,整座仙府被笼在一片朦胧水雾里。莲池涨了,锦鲤贴着水面吐泡,偶尔一尾红影闪过,搅碎满池的雨痕。
夏桐靠在廊柱旁,膝盖上蜷着睡熟的申羽,雀羽蓬松,随呼吸微微起伏。花无忧和桃叶一左一右挨着她,裙摆被飘进来的雨丝洇出深色的痕,却浑然不觉,只顾瞪圆了眼睛听故事。
“……黑夜里,水滴滴嗒嗒的,毫无生气,只留下一声声哭嚎——”她指尖一划,带起一缕风,“突然,小美听到了雷声,她缓缓扭头,却是……”
话音未落,远处天穹陡然一亮,一道闪电劈开浓云,雷声轰隆滚过,震得廊下铜铃乱颤。
桃叶“呀”地一声缩了缩脖子,花无忧却兴奋地攥紧她的袖子:“后来呢?后面是不是那鬼魂来害人了——”
申羽在雷声中迷迷糊糊睁眼,尾羽炸开,又很快被她手指抚平,咕哝着往她怀里钻了钻,继续睡去。
雨更大了。
风卷着水汽扑进回廊,带着泥土和草木的气息,潮湿却清新。远处的山峦隐在雨幕之后,只剩一抹淡影,像是被水晕开的墨。
白漓站在藏书阁的窗前,手中茶盏热气袅袅,目光却落在廊下那一小团热闹上。雷光映亮他半边侧脸,又暗下去,而他只是轻轻合上了窗。
夏桐又开始讲那个故事。
“我朋友和她相公和离后出国,出国期间和她相公的堂弟搞在一起了,怀孕后那堂弟消失不见,她不得己又和自己的前任相公和好并生下一对双胞胎……”
“不是他的孩子吧……”桃叶咬下一颗草莓。
“那当然——”
…………
傍晚时分,雨势渐收,云层里透出几缕残阳,将的庭院镀上一层浅金。
花无忧踏着未干的水渍回宫,衣摆沾了泥点也不在意,只遥遥朝夏桐摆了摆手;桃叶也被匆匆唤走,说是药庐的灵植需趁雨停时采收。
廊下只剩夏桐一人,申羽还在她膝上酣睡,雀喙微微张着,偶尔发出几声含糊的咕噜。
白漓不知何时立在阶前,袖口未湿,发梢却沾着几星雨珠,映着夕照,像是碎金缀在银缎上。
“吃饭。”他言简意赅,转身时衣袂扫过她发顶,带起一丝凉意。
夜半,雨又至。
起初只是窸窣轻响,后来竟愈下愈急,雷声隆隆,电光时不时劈亮半面窗棂。
申羽化形在厨房溜达着,回来时看到夏桐己经赤脚跳下地,怀里还抱着枕头。
“申羽啊!救命!”她扔掉枕头朝他奔过来。她声音压得极低,手指微微发颤,连他发丝上的雨水都顾不上擦,“我、我刚才……”
申羽被她勒得差点吐出口里的酥饼,挣扎着从她臂弯里探出头,黑豆似的眼睛在昏暗的廊下眨了眨。
他歪了歪脑袋,拍了拍她的手腕,示意她松点劲。夏桐却抱得更紧了,声音闷闷的:“我发誓我以后不讲恐怖故事了……”
申羽无奈的挣扎了两秒,抬手把油纸包往她手里一塞。
“吃吧,吃完睡觉,本王今晚勉为其难当你的守夜鸟。 ”
但三分钟后——
申羽突然竖起羽毛,看向远处。
远处雷光一闪,照亮回廊尽头一抹诡异的暗影——咒怨的气息,和夏桐梦里的一模一样。
他眯起眼,翅膀无声地张开。
看来今晚,他得当一回除祟鸟了。
“怎么了怎么了!”她焦急的追赶他,首到指尖碰到雨丝,“不要走啊!申羽!”
她缩回手,准备回房,耳边却是一阵刺耳的笑声。
她转手捏诀,画符,对着空气攻击着,竟炸出火花。
夏桐指尖发抖,在掌心胡乱画了道驱邪符,闭眼就往回廊另一端冲。
砰!
她一头撞进一片带着重玲花气的衣襟里,惹的她摸了摸额头。
头顶传来淡淡的声音:“你在干嘛。”
夏桐猛地抬头,正对上白漓垂落的视线。银发未束,寝衣外只随意披了件外袍,像是被她吵醒才出的门。
“白漓!有鬼啊!”她一把揪住他袖子往身后躲,手指向黑漆漆的回廊尽头,“刚、刚才就在那儿!黑雾!还会扭——”
白漓顺着她指的方向瞥了一眼。
空荡荡的廊下只有雨丝飘进来,打湿青石砖,映着檐角灯笼的微光,泛出一片湿漉漉的亮。
空中又猛烈的传来一阵雷声。
他抬手掐诀驱散了大片雷云。
“咒怨残魂……”他捏了捏残余的黑气。
“我去,真有啊——”夏桐感叹。
“申羽去收了,你不用去。”白漓望着雨景,开口道。
夏桐一连打了两个喷嚏,被白漓用外袍裹进殿内了。
————
雨声渐急,申羽振翅掠过回廊,忽然嗅到一丝阴冷气息,是从司礼殿偏阁传来的。
他猛地刹住身形,爪子勾住窗棂,探头往里一瞧。
偏阁内,江青允正踮脚去够高架上的玉瓶,指尖刚碰到瓶身,窗外突然炸开一道惊雷。她手一抖。
啪!
玉瓶坠地,黑雾如蛇窜出,瞬间缠上她的手腕。
“糟了……”她脸色一变,冰鞭骤现,“是咒怨……唔!”
黑雾突然被一道赤影劈开。
申羽俯冲而下,尾羽燃起凤凰真火,一口叼住瓶身残片。江青允趁机甩鞭冻住逸散的怨气。
残魂被封印,是沐玄女让她查师弟师妹们噩梦的源头,却又无意把它打翻了。
雨声渐歇,檐角滴落的水珠敲在青石上,一声,又一声。
烛火将尽时,夏桐终于蜷在榻上睡着了,手里还攥着半截从白漓袖口勾来的银发,胡乱编成的驱邪绳松松绕在腕间,朱砂早就被蹭花了,在雪白的腕子上洇开一抹红,像落在雪地的梅瓣。
申羽从窗口钻进来时,正瞧见白漓自榻边起身。
白发垂落,遮住了他侧脸神情,唯有指尖在夏桐发顶悬停一瞬,终究没落下。转身时,他的袍角扫过案上灯盏,烛火“啪”地轻响,灭了。
申羽蹲在窗棂上歪头看他。
白漓行至门前,忽然屈指,在申羽脑门上一弹。
“啾!”
“守着。”
低而淡的一声,随夜风散在阶前。
廊外月色清明,哪还有半点雷雨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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