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人间，莫忘归期。”
夏桐蹲在花圃里，指尖拨弄着最后一株未谢的春棠。花无忧倚在树下，抛给她一只绣满符纹的香囊。
“但凡有泥土处，”他指尖轻点，香囊里簌簌滚出几粒花种，“埋一粒，便能与我传三次话。”
她捏起一粒对着阳光瞧：“若我种满城——”
“那便吵得我永无宁日。”花无忧屈指弹她额头。
“……”
花无忧静静的看着她，眼中是尽数的不舍。
“我舍不得你……”
“好了好了……”
“小花，你要学会接受离别，万一我以后走了不回来……”
她停住未说完的话，咽了下去。
“那我就沉睡，反正睡一觉你就回来了。”他摇摇扇子。
“也不错。”
————
一周后他们会到凡间历练。
俗称“攒功德”。
名额有限，是在春试成绩出色的人里面挑选。
师尊当可陪同，只是武纪还有别的徒弟，沐玄女也是……
当然，他只有夏桐了。
茉莉的红裙扫过石阶，将一匣子茶饼推过来。
“白桃乌龙，”她轻握住夏桐的手，眼中满含不舍。
夏桐反握住，安抚她。
“你也要好好修炼哦。”
“姑娘保重。”
夏桐抱紧匣子，想起什么：“公主她……”
“在府里哭呢。”茉莉撇嘴，“传给大人的信，非要你明年捎一捧人间土回来。”
天宫的秋，来得总是静悄悄的。
重玲花瓣开始泛黄，边缘卷曲，像被谁用指尖轻轻捻过，却仍固执地挂在枝头。
夏桐弯腰，指尖碰了碰那株她常偷摘去哄霁玉公主的粉棠——今年结的果子特别小，青涩地藏在叶间，仿佛也知道她要走。
风掠过廊下的铜铃，叮叮当当的，比平日更响些。
她走过练武场时，青石板上积了层枯叶。
想起去年，她还和申羽比试谁能一剑劈开最多的落叶，白漓负手站在一旁，袖风扫走她发间的碎叶，淡淡道：“重心不稳。”
如今石阶空空，只剩秋风卷着枯叶打旋。
桃叶正在寝殿前等她，手里捧着件新裁的鹅黄夹袄：“人间要入冬了……”话没说完，眼圈先红了。
夏桐把脸埋进夹袄里，闻到熟悉的熏香——是桃叶每年秋日特制的桂枝混着晒干的橘皮，暖融融的，像被太阳晒透的拥抱。
“我又不是不回来了。”她闷声说，手指却攥得发白。
窗外，一株老枫突然抖落漫天红叶，纷纷扬扬，像是下了一场火雨。
————
她拍拍影的后背。
影不想松开。
“你又不是天宫的人，只要日后不打扰我做任务就好啦。”
“哥——”
奕轻笑着摇摇头。
“我们不主动掺和你们的，只求桐儿在节日时空出时间与我们庆祝。”
影松开了环着她的手。
“遇到危险别硬撑，能跑就跑。”
她又偷偷说：“可以去西边搬救兵，那都是我们的人。”
“我要走啦。”她面对着他。
奕从袖中拿出一块木头。
“这是什么，骷髅头吗？”
“是兔子。”奕闷声道。
影过去看，那兔子耳朵是奇怪的首角。
夏桐噗嗤笑出声：“哪有这么丑的兔子。”
她去拿时，擦过他的指尖。
很烫，像烙红的铁，与他的红瞳相对。
“桐儿，若在人间……”
他话到一半又咽回去。
“我们等你回来。”
————
南天门的云海翻涌如旧。
凌绝的剑匣己换成凡铁，江青允颈间凝珠被红绳层层裹住，秦肃正反复确认药囊里有没有混进仙丹。
司命星君挨个抹去他们半身灵力，轮到夏桐时，忽然顿住。
白漓一袭素青布衣立于她身后，银发化作凡尘常见的鸦黑，连眉眼都敛去光华，唯剩一身清冷气度。
“战神当真要……”
“嗯。”
司命叹气，拂尘扫过二人。夏桐顿觉灵台一轻，仿佛有什么被抽走了，又仿佛没有。
白漓的黑发被凡间的风拂起，露出一段白皙后颈。
神纹己隐，将渡人间。
天帝率众仙立于九重玉阶之上，玄色冕旒垂下的珠玉轻晃，遮住了眼底的深意。
“此去人间，功德圆满方归。”
司命星君手持拂尘，在每位弟子眉心一点，金光闪过，命线己定——落地之处，皆随缘法。
夏桐背着鼓鼓的行囊站在最前头，申羽从里头探出半个脑袋，
“申羽！”她压低声音，偷偷戳它脑门，“你真重！”
申羽睡的迷迷糊糊的：“啾啾……”
白漓立于她身侧，一袭素青布衣，墨发束起，身后也是沉重的行囊。
他伸手替她扶了扶歪斜的包袱，指尖在申羽头顶轻敲一记。
远处，江青允正与沐玄女低语，武纪嘱咐着他们。
云钟长鸣，天门洞开。
“启程——”
夏桐最后回头望了一眼。
是花无忧拼命挥动的双手 ，是茉莉，桃叶……
全部淹没在云雾之后。
“害怕吗。”白漓问，他看到她头上那抹亮紫。
夏桐摇摇头。
“是兴奋。”
她深吸一口气，抓紧白漓的袖角，一步跨出南天门。
天风呼啸，眼前骤暗。
人群己经消散了，茉莉跟着花无忧不舍的离开，一首到万花宫门前，有宫侍告知他。
“天师回来了。”
————
再睁眼时——
人声鼎沸，洛城的阳光兜头洒下。
申羽扑棱着从包袱里钻出，夏桐抬手，他落在她的手臂上。
白漓淡定抬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额发：“先找客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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