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蜿蜒如蛇,月光被揉碎在溪涧里。
夏桐拎着盏破灯笼,光晕晃过白漓素青的衣角,突然伸手戳他腰间:“师尊这戏演得挺熟啊?要是在人间当个骗子,准能成首富。”
白漓脚步未停:“不及你,抱‘儿子’的架势像真当过娘。”
“嗯……”夏桐抬手,他发带划过她掌间,“我要真是他娘,那你就是犯罪了。”
发带倏然松落,墨发如瀑泻下。白漓转身时,一缕青丝缠住她指尖。
溪水淙淙声中,他忽然抬手,却是将发带重新系回她腕上。
“赔罪。”
夏桐愣怔间,瞥见他耳根一抹薄红,转瞬被夜色吞没。
翌日天未亮,客栈马厩便传来争执。
“客官真要走?”小二攥着夏桐抛来的钱袋不撒手。
“再见的时候记得给我们打折。”
小二没听懂,拿着钱袋回去了。
出城时,晨雾里浮着零星纸钱。
邬怀抱剑立在官道旁,脚边堆着七具盖白布的尸首,小桃正蹲着往死者掌心放桃花。
“夏姑娘这就走了。”她指尖还沾着香灰,“洛城往南三十里,有个镇子半月间搬空……
邬怀突然抬头:“有妖。”
白漓的马车帘子无风自动:“顺路。”
夏桐在车内揉了揉申羽的头。
————
三日后,青山镇。
夏桐掀开酒肆布帘时,正撞见邬怀在桌上掰手腕,对面坐着个两米高的熊妖。
“三、二、一——”桌上酒杯推撒,“赢啦!”
熊妖哀嚎着拍下钱袋,小桃在旁兴奋数银两:“够了够了。”
申羽从夏桐背后探出头:“娘亲,我要吃烧鸡。”
小桃耳尖一动,桃花镖破空而至:“呀!小郎君也来啦?”
白漓两指夹住飞镖,青芒闪过。
“反正都是一个目标,搭个伙嘛。”小桃把朱砂塞进夏桐行囊,“我捉妖,你们带孩子。”
夏桐摇摇头:“我们……喜欢自己抓。”
她给白漓抛过眼神,是在怕功德谱上不算。
白漓拍拍她后背,示意让她放心。
邬怀默默将罗盘取出,指针首指白漓心口,白漓侧身,指尖不动,依旧指向前方。
暮色将西人的影子拉长,渐渐缠成乱麻。
青山镇的石板路长满青苔,街边酒旗破败如招魂幡。
夏桐叩响第七户人家的门环,里头传来碗碟碎裂的脆响。
“求求你们走吧!”老妪的哭腔从门缝挤出,“再说下去……那东西会听见!”
“啊,对不起了……”夏桐道歉。
白漓的指尖抚过门板,一道焦黑爪痕突兀地横在“福”字中央——形似狐尾。
“三尾噬魂。”邬怀突然开口,“《异妖志》载,狐修百年得一尾,三尾者,必吞过至亲血肉。”
“双生狐,一狐生,一狐必死,难不成……是生狐取人命复活死狐?”
小桃把玩着桃木镖的手一顿:“这镇子……原是有山神庙的。”
“庙里供的就是狐仙,可如今……”
一阵邪风吹起,惹的小桃打了个喷嚏。
“天黑了。”白漓看着邪风,“我家孩子该饿了。”
夏桐一秒入戏:“对啊,明日再说吧。”
小桃与邬怀对视,点点头。
几人一同回了客栈。
夜晚,夏桐挑了肉夹给申羽:“啊——”
申羽无语,抬手打飞了筷子。
“肉……肉……”夏桐心疼的看着地上。
申羽伸手就要去抓那烧鸡,快要抓住时,白漓的筷子出现拦住了他。
申羽不屑抬头,看见了白漓幽深的的蓝瞳。
“对不起娘亲,孩儿知错。”
申羽扑过去,可表情依旧淡淡的。
一旁的小桃和邬怀吃惊的看着这一幕。
“孩子叛逆期。”
……
客栈柜台前,烛火噼啪炸了个灯花。
“要两间房,你们呢,帮你们付吧。” 小桃回头问他们。
“不必了,要……一间上房。”白漓将碎银推给掌柜。
雕花木门吱呀合拢,白漓拿来地图。
“后山林子里会有瘴气,每夜子时,瘴气强时会来害人。”
“那我们……”
“我们不怕,落云可聚光祛祟。”
夏桐看向落云:“那……狐妖为什么害人啊,修炼吗?天帝也不会让这样的妖成仙吧。”
“也许她压根不想成仙。”
“成魔吗,那我跟小奕讲。”
白漓揉了揉太阳穴:“每个神仙都会在天界有记载,若神陨落不可能会不知道。”
“除非……她是假神仙。”
“嗯……有道理。”
夏桐扭头盯着房中唯一的床榻。
她把枕头放在中间。
“一人一半,师尊不要越界哦。”
申羽扇动翅膀,飞到了房梁上。
白漓淡定解下外袍。
烛火骤灭,月光泼进窗内。
“师尊,我失眠了。”
“茶喝多了吗,那……数羊吧。”
他合衣仰卧床榻,墨发流水般泻在枕畔。
“二十六……”夏桐己经迷迷糊糊了,月光迟迟没有听到后面的。
“二十七。”
白漓说出了。
半夜时,白漓隐约觉得有窒息感。
他睁开眼,发现申羽不知道怎么从房梁跳到床上了,正趴在他的胸口上,脖子上是睡觉不老实的,夏桐的胳膊。
(申羽:睡“午”觉。)
午夜的午吗,有点意思。
————
山中密林深处,半塌的庙宇隐在瘴气中。残破的泥像依稀能辨出狐首人身,供桌上积灰的铜铃突然无风自响。
“百年前,这镇子供奉的“狐仙”突然发狂。”白漓拂开蛛网,露出墙上血书,“连食三十三对童男童女。”
白漓踩过狐像下的砖石,感受到了不一样。
“下面有东西。”
白漓蹲下砖头,几人见状一同拆。
一旁的砖石越积越多,首到松动的砖石全部掀开后,向下的一节节石梯才显现出来。
白漓打头往下走去。
是一个密室,只是里面空荡荡的,角落里有草垫和破碗。
墙上隐约有着什么。
夏桐凑近辨认斑驳字迹:「以血为祭」
“这……怎么会有密室?”
夏桐施法探着,房间很显然没有人生气,只是在那血字上感受到了狐狸气味。
“这,是狐妖住的地方。”
“难道……那个假狐仙,真的用青山镇的人命复活死狐吗?”小桃问。
地牢上面有尘灰落下,白漓抬头看了看。
“上去说。”
几人刚刚上去,外面地面轰然塌陷,露出个丈宽的土坑——累累白骨间蜷着具焦黑狐尸,三条断尾如枯藤垂落。
他们连忙跑出去看。
“这就是,被吃掉灵气的‘妹妹’吧。”小桃指着尸体颤抖的说。
邬怀手中的烛火摇曳,他将朱砂混入雄黄酒:“狐尸怨气养出邪灵,每夜子时借瘴化形。”
“你们看,旁边还有具男骨。”白漓指着旁边的残骨说道。
“头,头是狐兽的。”
山风呜咽,荒庙倾颓。
“你们……”
空灵又干哑的声音从尸体传来。
焦黑狐尸的断尾如枯藤蠕动,瘴气翻涌成潮,将整座青山镇笼罩在阴冷的死寂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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