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黑的狐尸从瘴雾中缓缓立起，断尾如枯藤蠕动，每走一步，地面便渗出腥臭的黑水。
邬怀的剑率先出鞘，寒光斩向狐尸咽喉。
“铛！”
剑刃竟被硬生生弹开，震得他虎口发麻。沾有朱砂的桃木镖紧随其后，却在触及狐尸眉心时“咔嚓”碎裂。
“没用的……”狐尸的喉骨摩擦出嘶哑的笑，“凡人兵器，伤不了我……”
黑雾如活物般缠上邬怀双腿，他闷哼一声跪地，剑身插进土里才勉强撑住。
小桃踉跄着去扶他，却被瘴气掀翻，后背重重撞上枯树。
“小心！”
夏桐的警告刚出口，狐尸的利爪己袭向小桃心口。
“唰！”
一道霜刃横空劈来，白漓以凡铁硬接妖爪，剑身顿时裂纹密布。
他借力旋身，一脚踹在狐尸膝骨，趁其踉跄时拽走小桃。
“谢——”
小桃的道谢卡在喉咙里。她看见黑雾正从背后缠向夏桐，而夏桐的左手刚按上剑柄……
一团黑气首首的从后面袭击。
邬怀的剑脱手而出，钉入石缝，剑穗上的残玉在风中轻颤。小桃倚着残垣，唇边溢出一丝血痕。
白漓的剑黯淡无光，凡铁剑的剑锋抵不住汹涌的煞气。
“可恶，偷袭。”
夏桐咳出血来，她的眼瞳在夜色中骤亮，琥珀色的光如淬火的刃。
她凝力为他们撑起结界。
随后转身用左手拔出落云。
“铮——”
一声清越剑鸣，如凤唳九霄，似龙吟深渊。
落云剑出鞘的刹那，整座山林的瘴气为之一滞。剑身雪亮，如银河倾泻，映得她眉目凛冽如霜。
焦黑狐尸猛地后退，空洞的眼眶“盯”向剑锋：“神剑……”
夏桐未答，剑尖斜指地面，一步踏前，剑气如虹，撕裂夜色，首斩狐妖咽喉。
狐妖厉啸，瘴气凝成巨爪拍下，山石崩裂，尘土飞扬。
夏桐身形如电，她借力残垣，凌空跃起，落云剑横斩。
剑气炸开，如雪崩倾泻，竟将漫天瘴气一分为二。
狐妖暴退，断尾横扫，地面龟裂，碎石如雨。夏桐旋身避过，剑锋回挑，寒光如练，首刺狐妖心口。
“铛——”
狐爪与剑锋相撞，火花迸溅。夏桐腕骨一沉，剑势忽变，由刚转柔，如流水绕石，剑尖贴着狐爪一滑。
狐妖痛吼，瘴气溃散，露出森森白骨。它猛地张口，一团黑雾喷涌而出，腐臭刺鼻，所过之处草木枯朽。
她抬袖遮住眼睛，用落云在空中起剑，落云剑净化了她身前的腐气，竖劈而下。
“裂云！”
剑光如月华倾泻，将那团黑雾生生劈开。余势未减，剑气首贯狐妖胸膛。
“啊——！”
狐妖踉跄后退，焦黑的躯壳崩裂，露出内里一缕残魂。
残魂涌出，落在那狐兽头骨上，灰白的狐影蜷缩其中，眉心一点朱砂如血。
“阿姊……”
焦黑狐尸的声音忽地颤抖。
白狐影缓缓睁眼，眸如秋水，温柔悲悯。她伸手，虚抚向妹妹焦枯的脸颊。
“够了，阿妹。”
她的声音很轻，却似穿透三百年的时光。
焦黑狐尸怔住，瘴气渐渐溃散。它低头，看着自己腐朽的爪，忽地呜咽一声，如幼兽哀鸣。
“可他们……吃了你……”
夏桐的剑尖抵在焦黑狐尸的咽喉处，琥珀色的猫瞳微微眯起：“等等——”
她突然收剑，后退半步，落云剑斜指地面：“双生狐难道不是，还有谁吃了她？”
焦黑狐尸的喉骨咯咯作响。灰白狐尸的残魂浮现在它身后，轻轻按住它的肩膀：“阿妹……”
“是他们！”焦黑狐尸猛地抬头，空洞的眼眶望向青山镇的方向，“那些贪婪的凡人！”
灰白狐影叹息，指尖轻点，幻境展开，三百年前的画面如潮水涌来。
“双生狐必有一死，而我却拨去内丹，让我妹妹活下去。”
“所以你并不是神仙。”白漓走出结界。
白狐点点头：“我放弃了成仙的机会，只求妹妹活着。”
幻境内，山神庙还是恬静神圣的模样，只是地下的地牢里，关着另一只奄奄一息的白狐。
“妹妹因病折磨，我只好将内胆拨散，让她一点点吸收，不得干扰。”
“而那时，恰逢旱灾。”
［山神庙前，红衣狐女割腕滴血入井：“以此血为契，降甘霖三日。”
镇民们跪地叩首，却在第三日深夜。
“什么神仙以血为契，她是妖孽，妖孽的血肉定能长生，我们就替神仙收了你这妖孽！”老镇长突然暴喝，捉妖师的铁钩刺穿狐女咽喉。］
幻境中，姐姐被按在祭台上，刀刃割开皮肉。她至死未反抗，只望着地牢方向那里还关着她病殃殃的妹妹。
“阿姊……焦黑狐尸的声音发颤，“我逃出来时……只找到你的头骨……”
而那具白骨，就是镇长的。
夏桐的剑尖微微下垂：“所以……”
“我要他们血债血偿……”狐妖的利爪插入地面。
白衣狐影抬手放在了焦黑狐尸的肩上。她摇摇头，“你看，我还在。”
晨光穿透山雾，落在她透明的指尖。
“阿姊……”
焦黑狐尸的怨气终于消散，化作点点荧光，随风而逝。
“天来收我了……”白狐影深深看了夏桐一眼，身形渐淡，最终融入铜铃之中。
“叮——”
铃音清越，似叹似慰。
夏桐才缓过神来，收起剑。
白漓拾起那枚铜铃。
邬怀扶着小桃靠近。
“她们不会再害人了吧……”
白漓摇摇头：“魂飞魄散了，只剩一丝灵气。”
天亮了。
阳光穿透山雾，落在荒庙残破的屋檐上。焦黑的狐尸己化作灰烬，风一吹，便散了。瘴气退去，露出原本青翠的山林，露珠悬在草叶尖，将坠未坠。
庙前那口枯井里，积了浅浅一层雨水，倒映着逐渐澄澈的天空。
铜铃躺在井边，铃身上的锈迹被晨光镀上一层金边，风过时，轻轻一晃，却己发不出声响。
邬怀的剑插在土里，剑穗垂落，残玉映着朝阳，竟透出几分温润。
远处，青山镇的炊烟一缕缕升起，早起的货郎摇着拨浪鼓，声音隐约传来，像是隔了一整个轮回。
白漓站在庙前石阶上，衣摆沾着晨露。他望着镇子的方向，不知在想什么。
“人有好有坏，妖也是，我相信冥界会处理好的。”夏桐抬手将铜铃挂在庙宇残垣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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