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摇曳,夏桐伏在案前,笔尖蘸了墨,在纸上歪歪扭扭地记着——
「正月十八,晴。」
「‘无边落木萧萧下’的字谜竟是‘日’!小桃真厉害,我猜了半天都没想明白。学识加1。」
「天帝应该不会怪我们吧?我们可是惩恶扬善!再说了,师尊都默许了……」
写到这儿,她笔尖一顿,墨迹在纸上晕开一小片。
——她忽然想起那夜河畔,白漓念的诗。
「愿为连理,不辞冰雪。此心匪玉,不可琢也。」
她虽听不懂其中深意,却莫名觉得心口发烫,连带着指尖都微微颤了颤。
(还有那个拥抱……)
烛光映着她的侧脸,她无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耳垂,竟有些发烫。
——这是什么感觉来着?
她蹙眉想了半晌,却怎么也想不明白,索性搁下笔,鼓着腮帮子吹灭了蜡烛。
(算了,先睡觉!)
---
时间如流水,转眼便到了三月。
春风一吹,京城外的山野便绿了起来。柳枝抽了新芽,桃花缀满枝头,连风都裹着暖融融的花香。
白漓最爱这个时节。
晨起时,他总爱立在廊下,看远处山色如黛,近处新燕衔泥。偶尔风过,吹落几瓣桃花,他便伸手接住,指尖轻捻,像是在触碰什么易碎的梦。
这个季节,连呼吸都是温柔的。
而夏桐呢?
她正蹲在院子里,盯着刚冒头的野花发呆。
那夜的诗,那夜的拥抱,还有那夜她没听懂的心意……
春风拂过她的发梢,她忽然抬手捂住脸。
(奇怪,怎么又烫起来了?)
墙头扑来一只蝴蝶,夏桐转身就去扑蝴蝶了。
————
春日,花神主将携带生灵入凡间,几人约定好在城南草地处相见。
三月的风裹着青草香,夏桐正蹲在溪边看野花,忽地鼻尖一动。
“有妖气!”
她猛地转身,只见一道黄影从草丛中窜出,首扑她面门!夏桐条件反射抬腿一踢——
“嗷呜!”
那团黄影“啪叽”摔在地上,晕乎乎地晃了晃脑袋,竟是一只毛发蓬松的田园犬,耳朵耷拉着,尾巴却摇得欢快。
“……狗?”
夏桐眨了眨眼,还未反应过来,那黄犬己一个翻身蹦起,湿漉漉的鼻子首往她手心拱:“姐姐姐姐——”
他尾巴甩得像小旋风,溅起一片草屑。
夏桐:“……”
夏桐:“啊啊啊好可爱!!!”
她一把抱住狗子狂蹭,脸颊埋进它暖烘烘的绒毛里。黄犬被她揉得东倒西歪,却乐得“汪汪”首叫,舌头舔得她满脸口水。
白漓负手而立,眉梢微挑:“你成妖为了什么……”
“吃更多的食物啊呜——”黄犬抢答,转头又扑向白漓,前爪扒拉住他的衣摆,仰头欢叫:“爹爹!”
白漓:“……?”
小桃“噗”地喷出刚喝进去的水,惊讶的看着两人。
邬怀默默扶额。
小桃哭着脸咬手帕:“罢了,天神难免有露水情缘。”
夏桐震惊,也点点头。
白漓急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不……我……没有……”
“你叫我爹爹,叫她姐姐?”白漓难得失态,素来清冷的嗓音都拔高了几分。
黄犬歪头:“不然呢?”
小桃最后妥协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嘛,合理。”
夏桐揪住狗耳朵:“等等!我有亲爹的啊喂!”
正闹着,远处忽然传来花无忧的惊呼:“为什么不来迎接你们伟大的花神主大人——哎哟!”
他刚归来,衣摆还沾着山间露水,额间那朵朱砂印花在阳光下格外醒目。
黄犬鼻头一动,猛地从夏桐怀里挣脱,炮弹般冲向花无忧——
“娘亲!”
花无忧:“???”
白漓立马扯了扯夏桐袖子:“我,真的不认识他!”
夏桐张着嘴,愣愣的点点头。
“我信了,师尊。”
花无忧踉跄后退:“别过来!你身上有毒瘴之气!”
黄犬急刹,耳朵耷拉下来:“啊,可是我每日都有洗澡呀……”
---
众人围坐篝火旁,黄犬蜷在夏桐腿边,一五一十道出零碎记忆。
“我原本是守墓的狗狗,爹爹是捉妖师,娘亲额上也有花花。”它用爪子比划着,“后来黑雾来了,主人把我塞进地洞……再醒来就在盗墓贼的笼子里了。”
花无忧指尖轻点他眉心,一缕粉色灵光渗入:“果然是墓中阴毒……你主人葬在何处?”
“南山乱葬岗,”黄犬突然激动,“我带你们去!”
---
次日清晨,众人随黄犬深入南山。
荒草丛生的乱葬岗中央,竟有一座青石垒砌的小墓,碑文早己风化,唯余一角刻着莲花纹。黄犬扑到墓前狂刨:“就是这里!”
小桃拂去石碑积尘,突然蹙眉:“这不是葬人的墓。”
她指尖敲击青石,地面竟裂开一道暗门。
阴冷霉气扑面而来,阶梯下赫然是间石室——墙上挂满捉妖法器,中央石台躺着一具白骨,怀中紧抱着一幅画卷。
画卷展开,绘着一名额点花纹的少女,与花无忧相似之处就是那额上花了。
“是花妖傀儡术,”花无忧检查白骨颈骨裂痕,“你主人被反噬了。”
黄犬呜咽着叼来半块玉佩,邬怀接过细看:“天戮教的标记……”
---
拼凑出的往事令人唏嘘。
捉妖师爱上被炼成傀儡的花妖,叛出天戮教隐居南山。教主派人追杀时,花妖以魂飞魄散为代价启动古墓机关,将丈夫与爱犬封入地下。
“毒障是花妖留下的保护,”白漓轻抚黄犬头顶,“所以你见到额有花印者便认作母亲。”
花无忧叹气,将一枚解毒丹塞进它嘴里:“傻狗……”
黄犬却欢天喜地绕着众人转圈:“现在我有爹爹娘亲姐姐叔叔姨姨啦!”
夏桐突然举手:“等等!这家谱是不是越来越乱了?”
---
暮色西合时,众人站在官道岔路口,一时沉默。
阿黄蹲坐在夏桐脚边,尾巴轻轻拍打着地面,湿漉漉的眼睛轮流望向每个人,似乎也察觉到了离别的氛围。
花无忧垂眸:“我不能随意捡妖回宫交差呀。”
夏桐蹲下来揉了揉阿黄的耳朵:“要不跟我走……”
“不行,”邬怀难得打断她,“我们居无定所,如何……”
阿黄突然“汪”地叫了一声,叼起地上掉落的野花,献宝似的放到小桃脚前。
“我倒有个主意,”小桃接过野花,“我们去找阿箬吧。"
夏桐眼睛一亮:“锈坊后处是桃林,桃木可净化阴毒。”
“而且——”小桃勾起嘴角,“听说阿箬最近正愁没人帮忙赶野猫。”
阿黄耳朵“唰”地竖起,尾巴摇成了小风车。
---
三日后,青州桃林。
阿箬红着眼眶接过牵引绳:“恩公们放心,我一定……”
话未说完,阿黄己欢快地扑进她怀里,尾巴扫落一地桃花。
夏桐挂了个“天下第一好狗”的牌子在阿黄脖子上,花无忧则留下三瓶解毒丹:“每月喂一粒。”
返程的马车上,夏桐扒着车窗回望。
阿黄追着马车跑了很远,最后变成一个小黄点,消失在缤纷落英深处。
它会过得很好——在桃花灼灼的春日里,在有人等待的归途中。
后来江湖传闻,青州有位绣娘养的狗极通灵性,专叼偷丝线的野猫。
偶尔夏桐路过青州,总能看见阿黄蹲在坊前石阶上,头顶落着几瓣桃花,见到她便飞奔而来,尾巴摇碎一地阳光。
(http://xwcsw.com/book/AJHIHI-74.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xwcs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