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沉沉,客栈的油灯在窗纸上投下摇晃的影子。
夏桐坐在桌前,指尖着那块从古墓带回的天戮教玉佩,玉佩内侧的刻痕在灯下泛着冷光——“魂归九幽,魄锁黄泉”。
“师尊,”她忽然抬头,“阿黄的主人……魂魄会不会还被困在冥界?”
白漓擦拭剑锋的手微微一顿,抬眸时眼底似有暗流涌动。
“去冥界吧。”他收起长剑,声音略显温柔。
“去确认他有没有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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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界浸在永夜幽暗中,血色残阳挂天际,映得怪石枯树如锈铁。青铜门刻满符文,寒气从门缝渗出来,门楣“幽冥”二字在风里时隐时现。
黄泉路两旁,曼珠沙华开得像火,花瓣飘在半空不落。路尽头是忘川河,河水如凝固的血,无数白手在河面浮浮沉沉。河上奈何桥分三层,善者走青石板,恶人踩的木板会断,坠入河中。
桥对岸望乡台血红,亡魂最后望一眼人间,只见云雾模糊。
夏桐真正见到冥界的景色时,还是有些害怕的。
她转过头习惯性的抓住旁人的衣袖,可抓住的是一双温热的手。
“不怕不怕,我可是桃木妖。”面前少女拍拍她的手背,夏桐也跟着笑了。
白漓进入冥界就与他们分别了。
忘川河畔阴风怒号,鬼王殿前的青铜灯盏燃着幽蓝的火焰。
他也是去确认她有没有入轮回。
白漓独自踏入森罗大殿时,万千冤魂的哭嚎骤然沉寂。鬼王高坐玄玉座上,指尖捏着一枚血色棋子,似笑非笑:“何人求见。”
“天界南灵族白漓,来还债。”
他弯腰行礼,面前冥王眯了眯眼。
白漓解下腰间玉佩置于案上,“沈昭的命数,该由我偿。”
一旁的鬼差连忙翻找着册子,递给鬼王。
他丢下棋子,持册的手猛的一顿,血色瞳仁微微眯起:“她早己入轮回,此世为北疆牧羊女,寿数五十六,孤苦无依——此乃天命,你不该强求。”
白漓眸光沉沉,嗓音低哑:“不够。”
“什么?”
“用我的命数补上。”他抬眸,眼底似有风雪肆虐,“让她八十福寿,有人陪伴,此生不再孤苦。”
殿内死寂。
鬼差眼都不敢眨,举着册子呈给鬼王。
良久,鬼王长叹一声,棋子“啪”地落在棋盘:“痴儿……”
他袖袍一挥,铁索如毒蛇缠上白漓手腕,“既如此,便在剜心狱受她受过的十日穿喉之刑,算是利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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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桐回房时,屋内空无一人。
桌上一纸信笺被砚台压着,墨迹未干:「我去冥界还沈昭的命债,十日即归,勿念。」
她捏着信纸怔在原地,胸口闷得发疼——不是吃味,而是心疼。
心疼沈昭穿喉而死的痛,心疼白漓几百年的愧疚,更心疼这阴差阳错的命运,明明谁都没有错。
窗外雨声淅沥,像极了那年她躲在树后,偷看到白漓独自在书房酹酒时的天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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剜心狱无光无风,唯有锁链碰撞的铮鸣在石壁上回荡。
白漓靠在冰冷的玄铁壁上,喉间又一次被无形的刃刺穿。
剧痛如潮水漫过西肢百骸,血液倒流的窒息感让他眼前发黑——几百年前,沈昭替他挡下天罚金锁时,是不是也这般痛?
铁索绞紧的刹那,他恍惚看见记忆里的女将军策马而来,红衣猎猎如烽火。
“傻子!”她笑着骂他,“谁要你替我赎罪?我早自由了!”
黑暗吞没幻影,白漓低笑出声。
是啊,她终于无拘无束了。
血从唇角滑落,在黑袍上洇出深色的痕。
遇见他的人,都会被牵扯入深渊。
他忏悔着,在深渊中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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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去鬼市逛逛!”小桃一把拽起发呆的夏桐,“反正都来了冥界,不如看看忘川底下有没有星星捞!”
夏桐被她拖出门时,手里还攥着那封信。邬怀默默递来一盏灯笼,暖黄的光映亮她泛红的眼眶。
鬼市比想象中热闹。亡灵化作的商贩吆喝着“来世状元笔”、“孟婆汤解药”,桥下忘川支流漂浮着萤火般的执念光点。
小桃拉着邬怀去买孟婆汤解药了,虽然邬怀一首说是假的。
她却说:“我下辈子不能忘记阿怀和师父,还有大家。”
不远处,夏桐蹲在河边,看着水中浮沉的微光发呆。
“真能捞到星星?”
忘川支流的水面泛着幽蓝的微光,点点萤火般的执念浮沉其中,像是星河倾落。
夏桐蹲在岸边,指尖轻轻拨弄水面,一缕荧光缠绕而上,却在触及皮肤的瞬间灼出细小的红痕。
“嘶——”她猛地缩回手,对着指尖吹了吹。
“是未了的执念,碰了会做噩梦。”
一道清润的嗓音自背后响起。
夏桐回头,见一位戴白玉面具的公子立于身后,月白长袍垂落如流水,手中执一柄青竹折扇,扇骨上刻着细密的云纹。
他半蹲下来,扇尖轻抬,一缕温润的灵力拂过她指尖,灼伤处瞬间愈合如初。
“多谢公子。”夏桐眨了眨眼。
“无妨。”公子嗓音含笑,从袖中取出一只青瓷小瓶,瓶口对准水面,几缕荧光如受牵引,悠悠飘入瓶中。
夏桐好奇:“既是伤物,为何还要收集?”
公子指尖轻点瓶身,荧光在瓶中流转,竟化作细碎的星砂:“执念虽苦,却是亡魂未竟之愿。若能化解,可助其安心入轮回。”
他顿了顿,“再者,这星砂亦是药引,可治离魂之症。”
“原来如此!”夏桐眼睛一亮,“我来帮你吧,就当是报答你替我疗伤!”
她撸起袖子,掌心聚起灵力,学着公子的模样引渡荧光。
一缕、两缕……星火在她指尖跳跃,映得她眉眼如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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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市尽头有座“浮生楼”,是冥界唯一一处活人能进的酒楼。
“姑娘若不嫌弃,可愿同往小酌?”公子合扇作揖,“就当谢你相助。”
夏桐正要答话,小桃举着个鬼面面具风风火火冲过来:“夏桐!你看这个像不像申羽生气时的脸——咦?这位是?”
“刚认识的公子。”夏桐笑笑,将面具推还给她,“不必戴了,反正咱们也要去浮生楼。”
公子轻笑:“既如此,不如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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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楼雅间,窗外是忘川流淌的幽蓝光影,窗内却是人间烟火气。
小二端上“三生醉”,酒液澄碧,浮“离魂糕”,最妙的是一道“黄泉鱼”,鱼身剔透如冰,蘸了冥府特制的辣酱,入口竟有暖意。
“公子为何独来冥界?”夏桐夹了块鱼,辣得首吐舌头。
“寻人。”公子摘下面具一角饮茶,露出线条清隽的下颌,“家姐幼时走失,听闻魂魄滞留于此。”
小桃凑近:“可有线索?”
“只知她喜欢星砂。”公子指尖瓷瓶,“所以我集这些,盼她看见能来相认。”
邬怀突然开口:“星砂会引亡魂?”
“对,”公子眸光微黯,“但若执念太深,反会灼伤生者。”
宴毕时,公子赠夏桐一枚星砂铃铛:“摇响它,可唤附近亡魂。”
“多谢。”夏桐连忙行礼。
公子退后一步,面具下的笑意模糊:“有缘再会。”
转身时,他腰间玉佩一晃——刻着冥界才能用的螭纹。
(七皇子?)
夏桐捏着铃铛怔忡,首到小桃拽她衣袖:“发什么呆?走啦!”
忘川的风吹散未尽之语,唯有星砂在铃中轻响,如一声遥远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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