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夜色如墨。废弃官窑东三里,一棵被天雷劈得只剩半截焦黑躯干、形如鬼爪的老槐树,在夜风中簌簌作响。
田尔耕带着最精干的十几名锦衣卫,还有…又被抓了壮丁、负责“技术支援”的老鲁和两个学徒,悄无声息地包围了这里。
“大人,找到了!”一个锦衣卫在槐树根部盘虬的树根后面,发现了一块被苔藓和藤蔓半掩着的石板。撬开石板,下面果然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斜向下的幽深洞口!一股带着硫磺和硝石味道的冷风从洞中吹出。
“火云洞!”田尔耕精神一振,“留两人守住洞口!其他人,跟我下!火把压低,注意警戒!”
一行人鱼贯而入。洞内起初狭窄,但下行几十步后,豁然开朗!一个比官窑地下石室更为巨大、开凿痕迹明显更加古老的地下空间出现在眼前!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硝石、硫磺和木炭粉的味道。洞壁上插着不少火把,将洞内照得亮如白昼(相对而言)。洞内景象,让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
只见洞窟中央,赫然架设着十几门造型奇特、比明军常用火炮更加粗短、炮身布满铆钉的…重型火铳?或者说,原始版的臼炮?炮口狰狞地指向洞口方向!
更令人心惊的是,炮位后方,堆放着大量木箱,箱盖敞开,里面装满了黑乎乎的开花弹丸(铸铁外壳,内填火药铁砂)和成桶的火药!
而在洞窟两侧,则分布着几个用石头垒砌的工坊!里面有铁匠炉、鼓风机、模具台…几十个穿着破旧短褂、面黄肌瘦、眼神麻木的工匠,正被一群手持刀剑、面目凶狠的守卫监视着,叮叮当当地忙碌着,有的在铸造炮管,有的在配比火药,有的在组装弹丸!俨然是一个设施完备的地下兵工厂!
“什么人?!”守卫发现了闯入者,厉声喝道,纷纷拔刀!
“锦衣卫办案!放下武器!违者格杀!”田尔耕厉声回应,绣春刀己然出鞘!
“杀!”守卫头目眼中凶光一闪,显然都是亡命之徒,非但不投降,反而挥刀扑了上来!
“动手!”田尔耕毫不示弱,迎头冲上!
狭窄的洞窟内,瞬间刀光剑影,杀声震天!锦衣卫人数虽少,但个个是百战精锐,配合默契。守卫们虽然凶悍,但武艺不精,很快就被砍倒好几个!
老鲁和两个学徒哪见过这阵仗,吓得抱着头躲到一堆火药桶后面,瑟瑟发抖。
“鲁…鲁师傅…咱…咱干点啥?”一个学徒带着哭腔问。
“干…干个屁!”老鲁看着眼前血肉横飞的场面,腿肚子首转筋,“躲…躲好!别让刀砍着!”
就在这时,一个被锦衣卫逼得连连后退的守卫,狗急跳墙,猛地将一个点燃的火把,扔向了老鲁他们躲藏的那堆火药桶!
“小心!”田尔耕瞥见,目眦欲裂!
老鲁看着那飞来的火把,魂都吓飞了!这要是点着了火药桶…整个洞窟的人都得被炸上天!
生死关头,老鲁那打铁的本能爆发了!他猛地抓起靠在火药桶旁边的一根…用来搅拌火药的粗铁棍(顶端扁平),也顾不上害怕了,大吼一声,抡圆了胳膊,像打铁时击打烧红的铁胚一样,对着那飞来的火把狠狠砸了过去!
“铛——!”
一声金铁交鸣的巨响!火星西溅!
那燃烧的火把,竟然被老鲁这势大力沉的一棍子,硬生生地凌空抽飞了出去!如同一个被全垒打的棒球,划出一道弧线,“噗”地一声,不偏不倚,正好砸在远处一个守卫头目的…脸上!
“啊——!”那守卫头目猝不及防,被燃烧的火把头糊了一脸,顿时发出杀猪般的惨叫,捂着脸满地打滚!
这神来一棍,把敌我双方都看呆了!连田尔耕都愣了一下。
老鲁自己也懵了,看着手里还在冒烟的铁棍,喃喃道:“俺…俺就是…想把它打远点…”
“好样的鲁师傅!”田尔耕反应过来,大声赞道,“弟兄们!杀!”
锦衣卫士气大振,攻势更猛!守卫们头目受伤,阵脚大乱,很快被砍杀殆尽。
战斗结束。田尔耕立刻下令控制住所有工匠,仔细搜查整个洞窟。很快,在一个守卫头目尸体上搜出了几封“山主”的指令信,明确了这里就是“雷火”制造基地。更重要的是,在一个上锁的铁柜里,找到了几本厚厚的、用油布包裹的册子!
田尔耕翻开册子,里面详细记载着这种“短管重铳”(被工匠称为“轰天雷”)的设计图纸、铸造工艺、火药配比(比明军现用的精良许多)、开花弹制作方法…甚至还有改进思路!正是朱由检口中的“火种”——雷火配方!
“找到了!”田尔耕激动不己!有此物在手,大明火器实力必将突飞猛进!
他立刻下令,将所有工匠(都是被掳掠或胁迫的技术人才)和这些宝贵的图纸、资料、还有几门成品“轰天雷”及弹药,全部妥善保护起来,准备运回京城。
就在这时,一个锦衣卫匆匆跑来,脸色发白:“大人!不好了!洞口…洞口被堵死了!”
“什么?!”田尔耕一惊,冲到洞口方向。果然,刚才他们进来的那条通道,不知何时,竟然被一块巨大的、显然是机关控制的断龙石给封死了!
“该死!还有埋伏!”田尔耕心一沉。这显然是“山主”留下的最后一道保险!要将他们困死在这地下火器库里!
“找!找机关!一定有开启的机关!”田尔耕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锦衣卫们立刻在洞窟内仔细搜寻。老鲁也缓过劲来,拿着他那根立功的铁棍,东敲敲西打打。
“田…田大人!您看这儿!”一个学徒指着洞壁上一块不起眼、刻着火焰纹路的凸起石头。
田尔耕上前用力按了按,石头纹丝不动。
“会不会…也要加热?”老鲁想起“火”字玉牌的开启方式,脱口而出。
加热?田尔耕看着那块石头,又看看洞窟里堆积的火药桶,头皮发麻。这要是操作不当…
“试试!”田尔耕一咬牙,富贵险中求!他让众人退后,自己举着火把,小心翼翼地靠近那块石头,用火焰去烘烤。
火焰舔舐着石壁。几秒钟后,那块刻着火焰纹路的石头,靠近火焰的部分,颜色果然开始变化!由青灰转为暗红!同时,石头发出一阵轻微的“咔咔”声!
“有反应!”田尔耕精神一振,更加小心地烘烤。
随着烘烤,暗红色的范围扩大,那“咔咔”声也越来越清晰。突然!
“轰隆隆——!”
一阵沉闷的巨响从头顶传来!整个洞窟都微微震动!碎石簌簌落下!
“不好!要塌了?!”众人脸色剧变!
但震动很快停止。只见那块被烤得暗红的石头,竟然缓缓地…向内凹陷了进去!紧接着,旁边原本严丝合缝的石壁,无声无息地滑开一道门户!露出一条向上的、布满灰尘的狭窄阶梯!
生路!
“快!带上人和东西!撤!”田尔耕大喜过望,立刻指挥众人,护着工匠和资料,快速从这条秘道撤离。
当最后一个人爬出秘道出口(竟然是在老槐树三里外一处隐蔽的山涧里),回望那深埋地下的火云洞时,所有人都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田尔耕看着晨曦微露的天边,又看看手中那沉甸甸的“火种”秘册,长长舒了一口气。这一次,是真的…大获全胜!
“回京!向陛下报喜!”他翻身上马,意气风发。
老鲁抱着他那根熏黑的铁棍,回头看了一眼山涧,嘀咕道:“下次…打死俺也不钻洞了…太吓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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